窗外（4）

我已经18年没有站到这个位置观看窗外的景色了。这里的景色犹如18岁的姑娘大变样，昔日脏乱差不堪入眼的外部环境变得真像18的姑娘一枝花，怎么看它都漂亮，怎么夸它都不过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这不是我18年前居住过的房子。

这里，就是蒸水河离湘江的入口1公里左右的北堤内侧，27年前单位分给我一套两室两厅的福利房，房子面积不大，建筑面积才70平米，但却有两个阳台，南面的通阳台横跨两间卧室，有7米多长，1米多宽。西面的餐厅边还有一个与主卧室一样长，同南面阳台一样宽的小阳台。

站在南面的阳台玻璃窗前，好一个现代都市的美丽景色尽收眼底。全城东南西三个方位，鳞次栉比如雨后春笋般疯长的高楼大厦，已投入使用的、刚建好的、正在建的，或商住楼，或写字楼，或高档宾馆，都映入眼帘。

特别是晚上幢幢高楼的各色灯光，时隐时现，此熄彼亮，好似就要跌落人间的星星，盘旋在整座城市的夜空，让春色满园的城市锦上添花，更加靓丽迷人。

蜿蜒的蒸水河，好似一条从遥远的山野冲出来的小蛇，尽吸沿途山泉溪水，不断长大变粗变长，冲破无数钢筋水泥筑建的钢铁长城（拦河坝），不停地向东南方向挺进，进入城区已成为一条腰圆肚肥行动迟缓的巨蟒，静静地爬在那里，并缓缓地向这座城市的母亲河——湘江游去。

为欢迎蒸水投入母亲的怀抱，河堤两岸莺飞草长，绿树成荫，百花盛开。到了夜晚两岸河堤上的路灯灯光如飘在空中的彩色气球，被高高的电杆举着，一夜通明，日日如此，既是在夹道欢迎，也是在为蒸水这条巨蟒给予光亮。

跨越蒸水南北两堤的数座新老大桥一座比一座雄伟气派，常年张灯结彩，好似巨大的多孔氢气拱门，载着南来北往的大车小车和行人，欢呼蒸水的远道而来。两岸河堤形成的风光带，好似巨蟒身上披着两条又宽又长的彩带，把蒸水打扮得分外妖娆。

清澈得几乎可见底的河水中不时有船夫驾着小舟在水面上荡漾，好似跌落在巨蟒身上的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随风摇曳，又似跳皮的小虫子在给正在游动的巨蟒搔痒，弄得巨蟒的痒痒的，以致表皮不时泛起皱纹。

每到清晨或傍晚时分，两岸的大堤上的沥青路面，车辆飞驰而过，而来此休闲健身的市民则三五成群，或站或坐，或跳或走，或手舞足蹈或放声高歌，悠哉游哉，两者形成鲜明的对照，把现代城市人们的工作和生活表现得酣畅淋漓。

我在这套房子住了8年后，因当时地处城郊结合部，楼层高（6楼），外部环境不好，小孩上学不方便等诸多原因，舍近求远（上班就宿舍隔壁的院子里）到蒸水河对面的主城区另购了商品房。

此后，这套房子一直在出租，租户换了一波以一波，到底有多少人租住过这套房子，我已记不清。最近的这个租户是附近家居市场的一位东北商户，已连续租住12年了。

前些天分必信息告诉我，因为生了孙子，要回老家照料，生意不能做了要退租，但她却说舍不得离开窗外美丽的景色。

直到这位租户这句话的提醒，我才再次来到这套尚属于自己的房子，特意来到阳台上，打开玻璃窗，在微微河风拂面的情景中欣赏窗外美丽的景色，弥补这18年的缺失。

想起当年我刚入住时，这里还是郊区，围墙外还是成片的菜地，河堤破烂不堪，堤面雨天泥泞，水坑和泥地各占一半，一不小心就要滑进水坑里，要是遇上有车辆驶过，全身都会沾满泥浆。晴天车子经过或刮风时灰尘直往我们屋里飞，玻璃窗根本不能打开。

不仅如此，每天早晨天还未亮，住户就会被在河堤上附近菜农的叫卖声吵醒。当时还有一个最大的隐患，就是河堤年久失修，一遇到汛期河水水面高出我所居住的院子地面三四米，多次出现管涌，让人提心吊胆。

而汛期一过河水退去，两堤下的河滩上堆满了淤泥杂物和被 洪水淹死的动物尸体，场面不堪入目。数台大小不一的挖沙船昼夜不停加足马力挖沙，轰鸣的噪音让人通宵难以入睡，河床则到处千疮百孔。

老伴催了几次要卖房，看到窗外这么迷人的景色，那时很多人嫌弃的堤垸房，如今变成了美丽的江景房，我怎么舍得卖掉？

望着窗外如诗如画的蒸水两岸，我流连忘返，恨不得马上申请安装电梯，从喧嚣的主城区搬回我的江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