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小阿

　　也不知过了多久，

　　我从梦里醒来，

　　告诉自己，

　　我叫萧离

　　所有暗淡无光的空气里都是吵吵闹闹的，有的只是聒噪的生活，通俗易懂。

　　我已恶心这周围太久太久，女人的撒泼声，男人的叫骂声，小孩的哭闹声，楼下狗叫，每天都是这些，有区别的只是每天不同凡响的温湿度，周围这些无不恶心着我的灵魂，我讨厌这生活，我要逃难，带着小阿一起。小阿是个哑巴，每次见到他总是对我啊啊啊个不停，并且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只有我知道他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了。

　　被困住的人总是觉得头重脚轻，周围都是闷热潮湿带着下水道味的空气，我知道小阿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我问过他是否感同身受，他啊啊啊的表示赞同。

　　伏天中午的太阳最烈，我喜欢看着那些角落里的阴影，那里有我和小阿。留在阴影里的小阿好像一只狗，一只永远活在影子里的狗，光打到就没了，结束了。我本身还是喜欢狗的，和忠诚无关，只是我属狗，小阿呢？应该也喜欢吧。

　　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有一个人喜欢呆在阴影了，不只是惧怕阳光，他还可能惧怕发生在阴影里的一切，好的坏的都有，一直都有的。我尊重我的父亲，这样的人生信条带给了我一个小阿，我有什么问题都会问小阿，我总觉得他是智慧的，无可取代，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说到我的父亲，在我8岁那年，我曾问过他，是否有过绝望，我忘不了他眼里的刻意回避和孤独感。若有所思的告诉我，如果有那么一刻，你想烧杀抢劫无恶不作那就是绝望了，那么你就是幸运的，还没那么丧，除非你变成浑浑噩噩，又或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才明人间疾苦，绝望与孤独。

　　经那次以后，我时常疑惑什么才是纯粹的人，人到底除了能够直立行走还能去做些什么事情，或多或少还是丧吧。

　　我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小阿，我知道，这件事他是不敢苟同的，因为他怕影响我的判断。

　　6月15日，我会和小阿永远离开这里，就像穿戴破烂的唐吉诃德一样，不同的是我没有“马与长矛”，不过没关系，我有小阿。我知道的，小阿是有智慧的，他会手舞足蹈的告诉我我向往的是正确的，我深信这一点，并且为之行动。

　　我听父亲说，小阿来到这条街道时是被作为父亲朋友的纪海带来的，那天刚好是谷雨，那会街上的人还不知道小阿是个哑巴呢，只知道小阿可能是某个红灯区的弃婴，可能是纪海的私生子……那时的我还很小，不过却比小阿要壮实的多，尤其是脑袋比他大多了。

　　小阿是我唯一的朋友，街道里大多孩子是不愿意和我玩的，因为父母在街道上是卖猪油饼的，清早就得起来，奈何没有帮忙的伙计，我就成了这每日猪油熏陶的对象，老远就是一股子糊味儿，大概小阿是喜欢吃猪油饼才和我做朋友的吧，不过没关系，我有一个可以说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给小阿听，这就够了。

　　父亲昨晚又和母亲吵架了，店里的生意除了每天有几个中年大叔来照顾一下之外再没有什么陌生的面孔了，我想他俩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情吵架，要不然呢？总不至于是为一身猪油饼味儿去苦恼吧，这大抵是不符合他俩的气质的，其实这街道除了小阿还有一个爷爷也是喜欢猪油饼的，他住在桥的里边，只在黄昏时分出现，属于他的永远是一只破碗和嗡嗡嗡的苍蝇声，不过冬季除外，要不他冬眠，要不苍蝇冬眠。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他了，听父亲说老爷爷忙着冬眠呢，再也没时间来吃猪油饼了。

　　现在是芒种，我喜欢布谷鸟的叫声就像喜欢小阿讲话一样，但我不喜欢麦子成熟的季节，满地都是金黄色有太多的不如意，每年这个时候从远处看是很诡异的：黄昏时分，红日萎靡，金黄色之上浓烟滚滚，好似被蒸发的石油要与天抢地盘。而人呢？当然是被遗忘啊！

　　距离6月15日已经剩下不多的时日了，两年前的今天刚好是我8岁生日，其实我挺高兴可以生在这一天的，你看这日子多特殊，一半一半，我一半小阿一半刚刚好。在10岁的时候离开这个小镇一直是我的梦想，外面的猪油饼会不会是种特殊的味道，就像谷雨时初闻荼靡花时，可以想到小阿。其实我挺担心如果没有走到山的那边会不会饿死，会不会冻死，你想啊，我除了会偷隔壁家的果子和比狗跑的快之外我还能做点什么？小阿呢？出了葱油饼和标志性的啊啊声还能做些什么？他都没狗跑的快呢！不过还好，半年前我去了桥的那边，光荣的继承了老爷爷的“碗”，我有活下去的本领了。我喜欢这只破碗，有豁口的地方我更加爱不释手，每次晚上睡不着时我会讲这只破碗从床下拿出来，眼睫毛贴在碗边，认真的和个傻子一样。

　　小阿睡在我隔壁的房间里，他不会知道我有好一阵子躲在被子里为自己的独立宣言起誓，然后欣喜若狂。他只知道我那阵儿出去的时候喜欢看眼床下，他以为有老鼠呢，有一次竟然死活要把猫放在我的房间里，可猫大概也是怕我的，我知道的，猫怕狗天性使然，我呢？刚好克他，虽然我没有狂吠的叫嚣着，不多的眼神交流里，猫眼里黄色的部分还是很少的，我知道它肯定是害怕，就像夜里做梦时坠落时的心有余悸，还有就是被某种意识所缠绕时，大蛇包裹般的奇幻体验，我问过小阿，不过很可惜，这次他没有展现出他的智慧，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摇头，就像没吃猪油饼般的营养不良，我竟然有点不愿意告诉他要离开的时间了，我知道的他可能是不愿意去别的地方吃猪油饼的，不过我不怀疑他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