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太阳还很高。老母亲打好了“虾米汤”,要开上她的“私家车”,去外婆那儿。
我劝她不要开,还是我开车和她一起去。在家一天,就开车送她一天,这至少是我现在能做到的。
说的“虾米汤”,是老家的一种特色做法,过去过年时或有重要客人来时才做。
虾米汤里实际上没有虾米,是用炖的高汤,放上瘦肉或鸡肉、豆腐丁,勾上芡粉,再浇入鸡蛋液成蛋花,撒上芫荽,葱蒜等,黄、绿、白相映,汤浓味美,又能当汤又能当饭。
通常年三十那天中午,家家习惯只喝“虾米汤”,又能保证营养美味,又不至于吃得过饱,吃不下晚上丰盛的年夜饭。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想喝随时都可以做。老外婆特别爱喝老母亲做的“虾米汤”,老母亲就经常给她做,放在保温的锅子里,装到布袋内,挂在车把上送过去。
这个时间段,小镇东头人流量明显要大,来往车辆也更拥挤。到了丁字路口,大货车、小轿车、电瓶车、三轮车等,交织在一起,互相卡着,慢慢往前蠕动。
把车子停在小舅家门口,买了些东西提着,和老母亲一起过去。小舅让拿上大门钥匙,外婆耳背,要是把外面的门插上了,喊她听不见。
外婆的大门还开着,人坐在躺椅里,我们一进门,她就认出我们来了,大声地打着招呼。外婆耳朵不好,眼睛似乎比以前强些。
说我上次给她买的日本眼药水很好,节约着用,正好用完了。老母亲在旁边大声回应,那种眼药水不好买哦,在国内买不到。
我学不会老母亲那样扯着嗓门说话,声音提不上去,所以与外婆对话非常困难。用手指头比划着,告诉外婆我在家能呆几天。
外婆说话思路还是非常清晰,她的心思还是想让老母亲留在老家,她经常能见到,也能照顾到她。上次听说弟要接老母亲去城里,就急了,说老母亲要是走了,自己也八成活不下去了。
这次见到我,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弄得老母亲很为难:想去城里看看,住一段时间,又担心老外婆。
外婆问:
“你们的场儿大不大?”是问我们城里每家地方大不大。
“老妈去,家家住是能住得下的。”为了让老外婆听清,我也使劲大声喊。
“没有家里丽亮吧?”是问城里的家有没有老家的地儿宽敞。
“那没法和家里比,老家几道院子,还有菜地。”老老实实回答老外婆的问题,家里一间厨房的面积都有20几个平方,顶城里主卧的面积都不止。
老外婆胃口还比较好,把汤全喝完了。
休息会儿,我们给她洗头洗澡。外婆坐在那儿,没有淋浴设施,老母亲给她兑好温水,舀水慢慢冲洗。我在旁边搭把手,用毛巾不断擦去淋下的带洗发液的水,以免辣着眼睛。
两个老人,两颗花白的脑袋挨得很近,身上的皮肤松驰,胳膊下是松搭搭的蝴蝶袖。
岁月不饶人,记忆里曾经走路带风、吃苦能干的两个女人都老了。慢慢老去的还有我们这一代。
又把外婆换下来的衣服洗好晾起来,今天的衣服好洗,手搓就可以。平常衣服脏得要用刷子刷洗。
老外婆在旁边,一个劲地说:“看把鞋都弄湿了啊。”
我的鞋子不怕湿,老外婆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关心别人。小时候我们特别爱去外婆家,也是因为外婆依宠小孩子,闹翻天也不训人。
“看,让你们干巴着嘴,怎么办呢?”闲下来,老外婆又开始忍不住关心人。
“那你不行,就给我们烧点吃的吧。”老母亲大声答话,说完娘俩都笑起来了。
我们要回家做饭了,走到门口,和老外婆挥挥手,大声告诉她:明天再来。
老外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门内,望着我们离去,思维清晰的老外婆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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