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志就这样闹了一夜,天亮了,旭日升起,阳光明媚,熙攘的人群走上街头,启志携同儿女(阿明、阿忠、阿凤、阿格)一起把病儿‘阿新’带到医院,一切手续办好就等着医生给他做手术了,大家都很焦急,能不能挽救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此一决,这是医院给他们下的通告,启志握着儿子有些冰凉的手老泪纵横的对他说了很多忏悔的话,又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又鼓励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爸,我并不怨谁,只怨自己的命苦,万一我……你和妈不要为我难过……”他说完,启志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阿新又挨个看看哭花脸的弟弟妹妹,嘱咐他们不要为他难过要好好学习,弟妹们冲他点着头,然后医生就把他们轰出来了,手术正式进行。
启志和四个子女坐在问口的长凳上,谁也没有说话,大家默默的为阿新祈祷,希望上帝发发慈悲拯救他的生命。阿新在里面哀嚎起来,声音传出手术室,像皮鞭一样抽打着大家,泪水顺着他们的脸颊花花流淌,启志立起身来望着手术室,阿明和阿忠也站了起来,来回渡步,阿凤阿格也站起来了,他们互相依偎低声抽泣着,所有人的心跟着阿新的哀嚎声上上下下停停顿顿的痛,过了一会阿豪的哀嚎声止住了,大家纷纷站过来把门围了一圈,里面又起了阿新的哀嚎声,声音很弱断断续续的没几声,又停了,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说话声,在外面听不清楚,过了一会,脚步声止了,说话声也止了不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们等来了医生的宣判和一句,“节哀顺变。”无情的死神带走了他,一个年仅三十的生命就此陨落。
“唉!”医生叹了一口气,偏过头向手术室望去:“可怜他还这么年轻,”说完偏过头来准备走,阿明和阿忠央求他再想想办法,可是他摇摇头还是走了,弟兄俩瘫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双手捞着头发痛哭起来,启志和阿凤阿格冲进手术室,一面摇着阿新,一面哭着呼唤他,他们不愿意相信结果,可事实就这么残酷摆在眼前,任凭她们怎么呼唤他,他也不会再醒了,正在收拾工具的几个医生和护士也默默的流下泪来,她们并没有阻止她们。
村民都来帮忙料理后事,给他清洗身体,穿上寿衣,然后他安静的躺在棺材里,像睡着了一样,一班道士吹响了唢呐,念着听不懂的经为他超度。亲戚陆陆续续的赶来吊丧,来一波就响起一阵鞭炮声和一阵哭声,然后家属答礼,他膝下有四个孩子分别是(六岁四岁两岁和一岁)三个小孩跪着给来人磕头答礼,一岁的由奶奶抱着向吊客答礼。
孩子们只觉得无趣,并不晓得自己已经成了孤儿,父亲永远离开了他们,母亲也不再回来了。
葬礼进行了三天三夜,最后众人轮流瞻仰逝者,婉莹贪婪的看着儿子的脸难以抑制内心的悲痛,又放声大哭起来,又触发了一片哭声,逝者的亲弟妹在痛哭,逝者的表弟妹在悲哭。有部分村民在惋惜的哭,逝者的遗孤也在哭,不过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只要看到奶奶和叔叔阿姨们哭他们就会跟着哭。
启志搀扶着婉莹,爱怜的看着棺材里的儿子,眼泪顺着脸颊花花流淌,他无法忍住内心的悲痛,他可怜自己和妻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儿子英年早逝,可怜孙子孙女还未知事就永远失去了父爱,可能还将失去母爱,他想起儿子在医院对他的嘱托或者说是央求:“爸,您原谅她吧,人都是自私的,何况她这么年轻难免走错了路,给他个机会好不好,万一我死了,孩子没有了我已经……可不能再没有了娘”
他当时内心十分挣扎,因为他觉得儿子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和他自己的病有关,但金梅(阿新的妻)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她水性杨花又拿走了钱,儿子就不会受这么大的刺激,也许好好望病好好调理或许……但他为了让儿子安心又想到可怜的孙子孙女,他点头答应了他。
如今儿子的话成了遗嘱,他在心里对他说:“儿子,你安息吧,爸爸会照你说的做,接孩子妈回来的,如果金梅不管,我再苦再累也会把孩子拉扯大的,你安息吧!”他又说:“这辈子,爸爸没有照顾好你,下辈子我们还做父子,给爸爸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吗?……”
发丧仪式按照道士看好的时辰如时进行完毕,生活又归于平静,旭日依旧东升西沉,鸟儿依旧欢歌雀跃,花儿依旧争相绽放,草木依旧栩栩生长,世界依旧这么美好这么可爱。
可是,他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埋在土堆里再也看不见了……这个世界的丑恶或者真善美他也感受不到了,只苦了活着的人。
葬礼完毕几天后, 阿明和阿忠应了父亲的叮嘱,前去接嫂子回来,不能让孩子再没有娘,他们轮流蹬着助力车,肚子里憋着怨气。
“哥,你说咋爸是怎么想的,大哥发丧,叫我们去接嫂子,她不肯来,这样的人良心都让狗吃了,爸不但不问罪,反而又支咋两再去接她回来,我真是越想越气”阿忠坐在车后座不耐烦的说道。
“行了,少说两句吧!咋爸不是说了吗?这是大哥的遗嘱。”阿明一面蹬着自行车一面回答弟弟的话,他又对弟弟说:“到了她家千万沉稳些,把爸爸交代的话带到,咋就走,不管她家人答不答应的别乱说话,知道吗?”其实阿明更加恼怒,只是念及四个可怜的侄子,不得不把这些不满意的情绪埋在心底。
阿忠点点头说了声“是” 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这次去接嫂子,她仍然执迷不悟不肯回来,不肯尽她自己的责任,那他便说服爸爸,就此打住,他今后再苦再累也会把孩子当自己的扶养成人,而她这辈子也别想再与这四个孩子相认。
他们轮流蹬了几趟,终于看见了嫂子的村庄,远远的就听道村口的狗叫声,路边的田地里的人停下了作工,立起来打量他们弟兄俩,眼神里似乎在对他们打招呼,又似乎只是在猜想他们的来意。
弟兄俩无心跟别人打茬,直接骑进了村庄,骑奔嫂子家去,狗叫声多起来了杂乱的一片。
进村拐几过弯经过几条胡同来到了嫂子家门口,阿明对阿忠低声的说了几句话,弟兄俩才扯着嗓子喊道,“嫂子我们来看你来了,快给我们开开门啊!”他们连续喊了几声,嫂子的娘才笑容可掬的前来放门,帮他们把自行车放好,又装出一脸的热情领他们到堂屋里。
屋子里坐满了人,有几个他们没有见过面,其他的全是嫂子的家人,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全到齐了,似乎他们刚刚在商量重要的事情,见到他们来了才暂时停下来,除了那几个陌生人看见他们无动于衷甚至有些藐视外,其他人都是一副笑脸,只是那些笑容都是装出来给他们弟兄俩看的并不是发自内心。
有人搬了凳子给他们坐,又沏茶招呼他们喝,坐在堂上的嫂子的父亲身材魁梧,秃顶,稀疏的几根头发与肩并齐,两条浓眉下镶嵌着两颗黝黑的眼珠子,鼻子像跟粗大葱贴在国字脸上,大嘴巴,一开口便露出两排常年累月给烟熏黄的牙齿,他直勾勾的看着阿明阿忠弟兄俩,还没等阿明阿忠的屁股坐热,便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问,“不知,二位,此次来所谓何事,”话音洪亮,气势逼人。
阿明阿忠面对着他,眼光定在他脸上也毫不避开他的眼光,不紧不慢毫无畏色,先是开口询问嫂子的健康,然后把爸爸交代的话说给众人,态度诚恳不卑不亢,泰然自若。
“我爸说了,只要嫂子肯回去,不需要她做任何事,只要孩子能看到娘,给孩子们洗洗衣服做做饭就行,地里的活孩子们的吃穿以及今后上学的费用都不要嫂子掏一分钱”这些话阿明在来的路上就在心底说过几遍,所以在这里,面对一群衣冠禽兽,他再讲起来一气呵成,毫无停顿。
弟兄俩也才十多岁,脸上看不出一点的紧张。
“爸爸还说,如果他想……”阿忠想把爸爸说的另外的话说出来,“如果他想娶的话,可以招个上门女婿,不过四个孩子不得改姓,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他们可以自己决定跟谁姓”话刚说到一半。
阿明忙去拍了两下他的手背,弟兄俩对视了几秒,阿忠才反应过来爸爸后面这些话是让单独带给嫂子一个人的,所以他马上住了嘴,伸手去端茶杯往嘴边递去吹凉一些泯了一口茶水,胸腔里那颗心扑通乱跳,“该死!差点又闯祸”他在心里责备自己,然后又把茶杯放了回去,像是他刚才想什么但想不起来只好喝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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