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红颜》第74章  “如果你们还是人，立即给我救人！”

《留守红颜》第74章  “如果你们还是人，立即给我救人！”

      百里丰监狱高墙内的夜晚很安静。但是，这个夜晚，注定有很多监内的人无眠，这当然包括高秦明在内。

  江洲人平常所说的“百里丰农场”其实就是指位于浙西的“百里丰”监狱。对于这个有着无限美好名字的“百里丰”，高秦明并不陌生，他甚至已经三次来过这里。高秦明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来这里，自己还在上军校的时候，他曾经作为优秀学员来这里和此地的先进狱警开展过联谊活动。那时，这“百里丰”还叫“百里荒”。当时这里的监房甚至没有高墙铁丝网，周围一片荒凉。即便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那时候百里丰农场犯人脱逃的情况却极少发生，因此被当成全国的先进监狱典型。第二次来，是高秦明已经担任江洲安全部门的领导，跟着市里分管公安消防的领导前来交流调研。那时候，百里丰监狱因不断推进现代化进程，优化产业结构，水泥、砖瓦、制茶和粮食、畜牧业、服装加工业等工农业生产出现了齐头并进、蓬勃发展的可喜景象，再次成为全国监狱经济的先进典型而备受关注。那一次，高秦明作为参观交流团成员被带到这里参观了监狱的方方面面。第三次来，纯粹是私出。高秦明读军校时一位姓李的同窗好友就是百里丰监狱的监狱长。由于在节假日曾经带着一家老小到江洲旅游，受到过高秦明的热情款待和悉心安排，作为回礼，也盛情邀请过高秦明带着家属到浙西旅游，高秦明一直没有带着老婆儿子去老同学那里旅游过，因此这位生性仗义的老同学老觉得欠高秦明人情，过年过节会寄一些土特产过来表示谢意。审判之后，知道自己将被送往“百里丰监狱”服刑的时候，高秦明禁不住对自己苦笑：命运开的这个玩笑真是不小啊！

　　那一天，当警车押送着高秦明前往百里丰监狱的时候，透过警车的车窗，高秦明发现这里监狱的面貌早已经日新月异，昔日的“百里荒山百里光”，已经变成如今的“百里风光满目春”了。座座高楼，排排商店，条条林荫大道，与依水公园、欧式广场、灯光球场交相辉映，银行、电信、邮电、休闲娱乐等行业一应俱全。这让高秦明苦涩的内心更加恍惚了，他似乎想起了审判时在休庭后老白对他说过的那一句话：“再去读个本科出来！”好吧，就把这里当校园吧，好好学习，好好改造。当李同学在监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例行公事后，他分明感受到老同学用力地握了握他肩头，眼里有恼怒、同情、惋惜甚至恨铁不成钢。那种眼神，高秦明永远也无法忘记。收监以后，高秦明跟各种各样的犯人关押在一起，他虽不大言辞，但魁梧的身形和不言而威的气概，狱舍里没有人敢对他怎么样。监狱的生活非常规律，五天出工劳动，一天学习，一天休息。休息时间可以看电视、打篮球、看书。无需担心吃喝，甚至可以写信，当然，高秦明没有动过一次笔。他不知道自己该对妻子说些什么，而对于年迈的父母和儿子，他只有羞愧和自责，就更不愿意提笔写信了。他甚至不愿意去想许江心，每次“许江心”这三个字诱人又执拗地出现在他脑海的时候，他立马就像驱赶妖精一样地把她从脑海里硬生生地赶出去。每一次赶了又来，来了又赶。终于，他把这三个字用最粗的铁链捆绑起来，强行压在记忆的最深处，并且还搬了一块意念的“巨石”压在上面。他长吁了一口气。他更加沉默了。就这样沉默地劳动、改造、学习、休息。他似乎觉得自己差不多是一块巨大的行尸走肉。直到昨天，裴璨带着亲人们来，他彻底被震撼了，温情和热血瞬间在他自我感觉已经僵硬的身体里被激活，第一次，他是如此渴望出去！

  这种强烈的念头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心中抓挠着。高秦明努力让自己冷静，把说服自己的所有语言凝聚压缩成八个字：“好好改造、争取减刑！”

  高秦明所在监狱男性服刑人员其中一项主要的劳动就是生产制作水泥砖瓦。这种工作需要在规定地点劳动，除了在规定的制砖车间劳动，还有一部分工作是户外露天的。每次劳动时，总是在警察的严格管理下，在规定地点、规定时间按部就班地劳动。高秦明这段时间负责取土工作。烧砖用的土壤要取自地表下二尺深的土。时间干长了，他都干出经验了：这层土壤的颜色略深于地表土，越柔和越有粘性的，才能烧制出上好的砖瓦。工作单调沉重又劳累，但是，高秦明从来没有抱怨过，只要不是暴晒，跟那些坐在车间里做做手工活的，他倒喜欢这种劳动，起码能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气。

  昨天晚上，下了一夜暴雨。这种暴雨，在高秦明的记忆中，似乎只有仲夏时节台风天才会带来这样的暴雨，今年怎么出现在冬天，这实在让高秦明感觉到有点异样。第二天一早天色阴沉，似乎还要下大雨。但是，一直到高秦明他们出工到劳动现场，老天似乎就是憋着那场大雨不放下水来。高秦明和伙伴们一如既往埋头干活。当他推着车再一次往规定地点去挖土时，他发现身边的山上有几块泥石块滚落了下来。他警觉地往身后退了退，看看没啥继续的动静，就继续干活。可是，他没有想到，一场变故在几秒钟之内就发生了。离他不到50米的地方一位同伴一锹挖下去的时候，紧挨着的山体忽然轰隆隆地发生了滑坡，那土块巨石瞬间轰然滚落，高秦明手快眼疾，转身飞奔，逃离了滑坡地点。但是，当他再次转身时，听见身边有伙伴在哭喊：“某某被压在下面了！某某被压在下面了！还有某某某！”那哭喊撕心裂肺，人群顿时混乱一片。看着混乱的场面，此时，忽然一个念头在高秦明心中升腾：“逃跑！”但是，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只一闪而过，立马被他自己打压了回去，他狠狠骂了自己一句：“混账东西！”与此同时，高秦明回转身，振臂高喊一句：“弟兄们，不要慌。救人要紧！”说话间，大雨瓢泼，现场更加混乱，有人趁机喊了一句：“弟兄们，咱们跑吧！”高秦明一个箭步拦在那个喊“跑”的人跟前，大喊一声：“谁敢跑！你们都给我听着：此时此刻谁也跑不掉！如果你们还是人，废话少说，立即救人！”众人被高秦明雄狮般的威风和气势镇住了，有的杵在雨中不挪步，有的马上说：“对，先救人！”其中一个小伙子抡起铁锹就往滑坡的地方挖下去，被高秦明一把抓住：“不能从这挖！”根据以往战斗的经验，高秦明立即组织伙伴们，从滑坡的侧面挖下去……这时，他的李同学监狱长已经带领大批警察赶到现场，再之后，大批武警和消防战士赶到现场。一场生死营救在大雨中迅速开展。现场，高秦明和李同学并肩作战，那一刻，他们一起快速而有效地制定了几套抢救方案，并且不折不扣地让战士们贯彻了下去。那一刻，哪里还分得出一个是执法者，一个是阶下囚呢？经过科学到位的及时抢救，被山体滑坡掩埋的3位服刑人员全部被救出，快速送往医院救治后，全部脱离了生命危险……

  第二天，当地的媒体只是报道了百里丰农场山体滑坡的新闻，并没有报道事关百里丰监狱服刑人员在此次塌方事件中的遭遇，更不可能报道高秦明带领服刑人员一起参与了救援行动，并为最后的成功救援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但是，几天后，当一份内参快报放在裴璨办公桌上的时候，裴璨看到了这么一行字：“其中服刑人员高秦明等人积极主动参与了此次救援工作”。他眼睛一亮，抓起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邵华杰，邵华杰说：“真该为他干一杯！”裴璨听了，哈哈大笑：“干的是茶还是酒啊？”邵华杰大声说：“你就等着木如琴的桂花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