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頭的書多,看的時候有些不耐心,幾本同讀,好久也沒能讀完。想起去年收藏的這本《慢》,看書名,猜想是諷刺現代生活忙茫盲之類的,又不長,決定拿來一口氣看完,感覺一下專注的成功感。其實昆德拉的書總是不大好讀,不容易讀的書我就看的比較慢,沒想到,這書其實真不合適慢慢讀,它是一本黑色幽默,就像王小波的那本《紅拂夜奔》。昆德拉把小說說成是”道德審判被懸置的疆域“,也可以更廣泛地說這是”不正經”的範疇。
除了開頭和結尾,思路還能一致以外,出了第二章,便天馬行空般散開了去,對於想快快看完的讀者如我,那真是有點煎熬。看不下去的書,自己總是找個藉口,留下半本,這次不行,這麼短的怎麼能半途而廢?於是中了自己圈套,想想讀的過程,頗具喜劇性 - 我手頭至少還有三五本正看到一半的呢 - 於是,不時想到沙發上的鹽野七生,Allan Bloom,Silva,張宏傑和德波頓這幾位,靜靜又無奈何地對我微笑。老昆吸口煙,回他們說,看這小子,連做愛還開小差吶,搞得自己臉紅。於是堅持下來了,不過效果真的很一般。看電影和小說,真不是我的強項。
米蘭.昆德拉《慢》圍繞巴黎郊外,被改造為酒店的私人城堡發生的幾個古代和現代人的故事。主人與妻子想安靜的渡上一晚的計劃,從開頭就被快節奏打亂。猛禽窺伺般超車者,無法體會作者悠悠然感嘆的心情 - “慢的樂趣怎麽失傳了呢?古時候閑蕩的人到哪裡去啦?民歌小調中遊手好閑的英雄,這些漫遊各地的磨坊,在露天過夜的流浪漢,都到哪兒去啦?他們隨著鄉間小道、草原、林間空地和大自然一起消失了嗎?”現代人,活在把速度交託給機器的技術革命時代,緊抓住那些跟過去和未來都斷開的瞬間,卻丟失了傳統裡慢的樂趣。
正當我順著那兩百年前T夫人與騎士的浪漫一夜情,準備探幽一番,老謀深算的作者卻給個急剎車,從那起,整本書就如同車在路上被堵,停停走走,到達終點前,再也沒能順暢。國際研討會上激動忘形的昆蟲學者,瘋狂追逐名人的女電視導演,迷上快速勾引打字員的知識分子,都成了作家筆下自命不凡的蹩腳演員。
政治與性愛,是作者窺探現代文化望遠鏡的兩個焦點,快慢的對比,也被他用”存在主義數學“的兩個公式定義:“慢的程度與記憶的強度成正比,快的程度與以往的強度直接稱正比。” T夫人似乎害怕現代人的故事太過緊湊,游泳池邊的赤裸太荒唐,便時不時跳出來,用她那造愛的智慧和技巧,鋪展一下富有伊壁鳩魯哲學味道的神秘的貴族氣息,古老的,舒緩的,慢條斯理的那種愛。回想少年時,可以花一個禮拜在頭腦裡回味《西廂記》裡的一句對話,對了,就是那種慢的快樂。
衣冠楚楚的文明人,千方百計在公眾面前督促自己做到無可指摘的“舞蹈家”,意在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是在公眾生活中有裸露癖的人。讀的時候,不知為何聯想到馮小剛和崔永元,希望沒有冒犯了這樣的公眾人物。
我們這個時代迷上了速度魔鬼,因此這個時代也很容易被忘懷。
昆提到十八世紀的拉克洛的《危險的關係》,那本書信體小說,雖然沒讀過,這裡提兩句當時文化背景。十七世紀起,巴黎和倫敦興起城市口味的“nouvelles” - 今天通稱小說的一種讀物。在當時因風格曖昧,難以定義。這類作品題材既然虛構,內容就接近隱秘的傳聞和軼事,比如那些街頭巷尾的道聽途說,很受那些閒來發慌的太太侍女們親睞,雖然一開始,許多是些添鹽加醋的謠傳。後來人們發現書信體,遠比其他題材更“可靠”些,因為前者本是書寫著和閱讀者之間的秘密,便擁護之,盧梭的《新愛洛伊絲》因此大為暢銷。《危險的關係》出版後,據說當月就銷售千餘冊,在當時是不小的一個轟動。
陽光之下沒有新鮮的事,或許今天,會有人出版以微信對話為體裁的小說,也未可知。
《危險的關係》這書的中文版,我手頭兩本,都是2011年出的,一本是華東師大版的金恆傑譯版,另一本是上海譯文出的,葉尊翻譯。
2018-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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