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便是一贯的阴冷潮湿,诸事萧条,唯有拥被读书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但于高兴的事情上也并不用功。去年冬天购入止庵校订的知堂老人自选集卅六册,整一年过去,人老了一岁,书倒还是新的。对时光流逝的焦虑未去,与生俱来的懒散却一分未解,这真是让人无可奈何极了。
常翻的只有其中一本《雨天的书》。近日又翻开,倒是出奇地应景。“今年冬天特别的多雨……天色却非常阴沉,使人十分气闷。在这样的时候,常引起一种空想,觉得如在江村小屋里,靠玻璃窗,烘着白炭火钵,喝清茶,同友人谈闲话,那是颇愉快的事。不过这些空想当然没有实现的希望,再看天色,也就愈觉得阴沉……”
不过,虽然一样因这阴沉的天色而气闷,一样的“想要做点正经的工作,心思散漫,好像是出了气的烧酒,一点味道都没有”,我可连“与友人谈闲话”这样的“空想”也无。年岁增长中我最大的变化大概是越来越安于自处,社交仿佛成了可有可无的小事。当然这种变化并不是一日形成的,然而确实是在这一两年中更加了解自己是怎样的人,想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在滚滚向前的浪潮中坚定自身,甚至不惜后退而并不惊慌若失,这可算是荒废的时日中最大的长进了。
《雨天的书》是契合这种心境的。固然有文字上的因素,如知堂老人说“我近来作文极慕清淡自然的景地”。这种冲淡平和而含蕴颇深的文字,年轻时也许也爱,却不会像如今这样,细读又读。
更多的想必还是出于人生际遇。“冬雨是不常有的,日后不晴也将变成雪霰了。但是在晴雪明朗的时候,人们的心里也会有雨天,而且阴沉的期间或者更长久些……”
《若子的病》《若子的死》两篇连起来读,让人唏嘘良久。《若子的病》最后一部分向来多被引用,实在是那情景感想太引人共鸣,文里文外人人皆长舒一口气。与此对照《若子的死》,真不知这短短的文字如何泣血写来。
去年秋冬年仅四十的舅舅猝然重病去世。差不多一年了,我在这种无常的荒诞噩梦般的兢惧中久久不能平复。而他留下的至亲——妻子儿女所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更是无可想象了。“我不知道人有没有灵魂,而且恐怕以后也永不会知道,但我对于希冀死后生活之心情觉得很能了解。人在死后倘尚有灵魂的存在如生前一般,虽然推想起来也不免有些困难不易解决,但因此不特可以消除死亡之恐怖,即所谓恩爱的羁绊也可得到适当的安慰。”信然。
此外又有《故乡的野菜》等若干篇私心特别偏爱的。而这偏爱里还包含着自己的一个梦想,这梦想虽经小弟等人的屡屡敦促,现在看来却还是遥遥无期。近来读宋乐天的新书,夙愿重新涌上心头。
那就在这阴冷潮湿的冬雨天气里,怀抱一个希望吧。想来有希望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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