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颠簸和担心,在清晨四点多钟,我终于平安抵达了大连港。天色朦朦亮。出了港口,我换乘公交回学校。
现在还是冬天,清晨的大连街头,寂静,冷清,这座城市的绝大部份人,尚在甜美的睡梦中。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拖着行李箱,进了学校,回到宿舍楼。我们大三换宿舍了,换到了1号旧宿舍楼4楼401。站在宿舍门口,放下行李,我喘了口气。楼道里静悄悄的。我犹豫要不要敲门,怕吵醒了也许早来了的同学。算了,自己用钥匙开门。
打开门,屋里的暖气热腾腾的。还是吵醒了两三个早来的同学,湖南的老二,辽宁的老三。
老二跟我招呼,“来了。”
“嗯。”我回了一个字。
轻轻地放下箱子,麻利地脱光了衣服,钻进被窝。从东莞到大连,汽车、火车、轮船,饥饿、孤单,惊恐,失落,两天两夜。我累了,需要好好的睡一觉:既恢复体力,又调整情绪。
大四的下学期,课已经很少了,主要是跟着老师,与几名同学在实验室里捣鼓实验,准备毕业论文。
看似轻松,其实未必。大家心里都有事-工作还没着落呢!
1998年,其实是一个历史上不会被忘记的年份。
那一年,实行改革,打破铁饭碗,抓大放小,国企改革,下岗分流。千千万万的国企职工,买断工龄,实施下岗分流。
高等教育也改革。毕业生分配由原来的统招统分改为统招、分配与自主择业相结合。
我们学校也不例外。海水养殖本科班、淡水渔业本科班,加起来五十六个人。大家都不知道毕业会去哪。
论文答辩完了,也很少有单位来学校招人。
偶尔会有一两个单位来,但要的名额极少,一两个而已。我的专业成绩平平,人际关系平平,自己估计没戏,也就懒得去凑那份热闹。
后来,听说,山东日照一所职业技术学院要来招人,我暗暗心动。我想,要是我能去一所学校教书,挺好的。后来又听说,要海水专业的,不要淡水专业的,我的心陡然间凉了。没过几天,辽宁盘锦一所职业技术学院,也来招人。我心又一激动,没准可以去试试。又听说,只要海水专业的,心又哇哇凉了。
不过,我们两个班,这两个学校,一个同学也没去。学校有研究生,可能轮不到本科生优先。
接下来,也少有象样的单位来招。我不知别人怎么想,我倒是觉得挺悲哀。没有主动选择的机会,只有被动任人挑选的份,而来挑选的人都不多。
突然有一天,系里辅导员老师通知,北京来人了,让同学们有兴趣的可以到系办面试。
同学们都很踊跃,纷纷报名前去。我也去了。
那年头,进北京,挺难。我几乎没想过去首都北京。也不曾想过,会有北京的单位来招人。我想着城市,无论大小,管他地市县城,有个旱涝保收的正经工作,就挺知足了。
我去了,在系办外面,排队,轮流进去,接受面试。
轮到我进去了,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穿着一身黑西装的男人,坐在木质的黑色皮沙发里。这便是北京来的马经理。
我看了看,这哥们长得像央视主持人水均益,不苟言笑,一本正经,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问了我啥,我说了啥,我早已忘的一干二净。
我去了,也面试完了,第二天,知晓结果,两个班选了六个人,没有我。唉!我也就是陪人家走了走过场。被挑去北京的人,也许,比我优秀吧。
北京来人以后,印象中,好像来的单位很少,或者,是我压根没机会的,或者是我不感冒的。临近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还有好多同学和我一样,工作依旧没有着落。
大概都到六月底了,好不容易来了辽宁盘锦的公司,要六个名额。我想,机会不多了,尽力去试试吧。如果再不赶紧找个单位,可能一毕业,就等于失业。
这家单位没有那么多硬性要求,只要我们愿意去,它就收。这样,我就入选了,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接收我的单位。一颗悬着的心,就是安定下来。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好比一个生在贫苦家庭的丑女,过了当嫁的年纪,好不容易来了个提亲的,管这男的家境好坏,只要他是个男的,就把自己许了出去。
毕业许多年后,当我在北京安定下来后,与当时招聘的马经理,交往频繁,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时,马经理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单位,和我一样,成为一个自主创业者时,他才透露了当时招聘的许多细节。知道这些细节又怎样呢?只能说明当时的我,农村来的,太过单纯,太过天真。
我也没有羡慕那些一开始找的单位相对好的人,人生的路,长着呢,剧烈变革的时代背景下,社会中我们,哪有什么一劳永逸?
工作单位落实了,不用担心发配原籍,成为待业青年了,心安了许多。
晚上舍友有聚会,出去吃烧烤,喝啤酒,也叫上了我。我也跟着去了。回来已经很晚,就直接睡了。
第二天早上很早,事后看时间才知是六点来钟。
突然有人敲门。我睡在靠门的上下铺的下铺。我被人吵醒了,还纳闷呢,谁这么早跑来敲门?
我打开门来,发现是李菲,正怒气冲冲地站在我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把戴在脖子上的水晶项链,取下来,当着我的面,双手狠狠的一拽,扯得稀碎,珠子摔下,散落一地,甩下几个字,“我们分手了!”
扭头,决绝地气鼓鼓地转身离去,楼道里回荡着她噔噔噔的脚步声,只留下一个错愕万分,目瞪口呆,还光着上半身的我,傻傻地站在楼道里。
“咋了?这是怎么了?”我晕头转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百思不解。
愣了好久,我才又猫腰下去,一颗一颗的,去捡拾水晶珠子。
“咋了?这到底是咋了?”只有我,象一个精神病人一样,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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