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律师日记》
第二届小说创作月参赛作品
2015年10月2日 多云
上车前,我还在心里祈祷:最近诸事不顺,但愿从火火家回来能转运!没想到:才进火火家的门,我的心里就干脆塞了一把干草,不仅堵得慌,还可能随时起火!
“干爸,生日快乐!”我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火火老爸,转身进了厨房,帮火火老妈干活去了。自始至终都装作没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
厨房里,火火老妈一脸难堪地看着我,“晓啊,他在我们跟前来说了好多次,说想见你和你姐姐一面,我和你干爸实在也拉不下这老脸来撵他走啊!”
我捡着菜,头也不抬地说,“干妈,没事儿!他愿来就来吧,就算是他跟我没啥关系,他不是还是干爸的同事嘛?”
火火老妈一脸尴尬地站在厨房里,有些不知所措。
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的确是火火老爸的同事,他在我母亲去世后另娶的那个女人,他们也认识。我不知道他们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但我从来没有对他们心生不满: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背叛家庭的人自然有办法瞒天过海,不然小三怎么会有上位的机会?
火火是临近傍晚才到家的。我想起她给我打电话时的那点不自在,心中了然:所谓的提前过生日,不过就是把我骗回来,跟那个人见面!她不愿意,又没办法说服自己的父母不要瞎掺和,只好被逼着当了一回帮凶。
火火也颇有些难为情,“我知道你不愿意,可他俩一天一个电话,说是他天天赖在我们家门口不走,他俩也是没辙了。晓啊,你别生气哈!”
我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觉得荒唐:当初我姐刚找到工作,来接我走,他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似乎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带着一个不到十四岁的中学生生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姐姐和我离家将近十年,他竟连电话也没有打过一次。现在这样狗皮膏药似地粘着火火的老爸老妈,就是为了把我哄回来见上一面。我简直觉得今早的太阳大概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吃饭的时候,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我只装作桌上没有这个人,不停地给火火老爸老妈布菜;火火自顾自地低头吃饭;火火老爸老妈既要招呼他,又要小心不会冷落了我,一顿饭吃得无比的艰难。
眼看着我和火火放下筷子,准备溜之大吉,火火老爸不得不开口了,“晓啊,你坐会儿,陪我们说说话。”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火火一眼,“耿焱燚,你去小区门口拐角那家店,买几瓶酸奶,胡晓爱喝的那种口味只有那里有卖。”
火火回瞪了他一眼,掌心向上,伸出手来,“没钱。”
火火老妈举起手中的筷子,“滚!”
火火翻了个白眼,“真没钱!你以为我回来一趟容易吗?又是高铁又是汽车的,来回一趟,一个月的生活费全没了!”
我知道:火火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大学四年,我没有花过他一分钱;现在他要见我,我就要花着自己的钱,来回奔波!
火火老爸老妈都挤进厨房洗碗去了:其实他们家的碗从来都是火火老爸和火火洗,火火老妈从不洗碗。有一次,火火老爸出差不在家,火火闹脾气不洗碗,被火火老妈一通狮吼,“我是幼儿园老师,照顾的可都是祖国大花园里的嫩芽芽。手弄粗糙了,把那嫩芽儿片片划伤了,你赔啊?”从此,火火见到她老妈幼儿园的孩子,就使劲地摸人家的脸,然后回去告诉她老妈,“唐老师,我今天摸了谁谁谁的脸了。你明天检查一下,看看你那嫩芽儿片片被划伤没有?”噎得火火老妈直翻白眼。
我喜欢赖在火火家,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喜欢看他们一家子这样吵吵闹闹地过日子。再寡淡无味的日子,被他们这样一吵,平白就多出了许多的滋味,酸甜苦辣咸,填满了每一寸光阴。家人的意义大抵就是如此吧:彼此的光阴里处处都有对方的痕迹!
而我的家人呢?我冷笑着看了看对面的人:十年的光阴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小老头,他坐在那里,微驼着背,一双手局促地在裤子上搓来搓去。这样一个人,头发花白,胡子拉碴,走在大街上,我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他曾经是单位合唱队的成员,照火火老爸的说法:当年他站在台上,那精神头儿,那叫一个帅啊!但是,现在,当年那个很帅的合唱队员,眉眼间却隐隐透出了愁苦!
愁苦?我挑了挑眉,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原配死了,原配的两个孩子自己走了,小三如愿成了名正言顺的正妻,连带着原本背着私生子名声的儿子也转了正。他应该过得很滋润才对,哪里来的愁苦?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讽刺,他没敢抬眼看我,吭哧了半天,终于开了口,“晓晓,你还好吧?”
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晓晓这个名字,哪里是他能叫的?
“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我用力搓着自己的手臂,想把那层鸡皮疙瘩搓掉。
“是这样的,我们原来住的那房子,……”,最初的不安消失后,他说话利索了许多。
如果说因为家庭的原因,我的心一直缺着一块的话,那么现在,缺的那一块则是在呼呼地刮着寒风,刺得我全身发痛:我们原来住的房子,是母亲去世前以自己的名义买下的房改房,是他和母亲的婚后共同财产。母亲去世后,属于母亲那一部分的房产,本应在他、姐姐和我之间进行遗产分割。但是,姐姐和我当时还年幼,并没有继承遗产。我和姐姐搬走时,他也绝口不提遗产分配的事儿,他们一家三口就心安理得地继续住在里面。现在房子要拆迁,拆迁补偿协议早就签了,拆迁公司却迟迟不向他支付补偿款,理由是:这笔拆迁补偿款不是他一个人的,要让我和姐姐亲自到场签字领钱。否则,就要他提供我和姐姐声明放弃继承的公证书。
他几次交涉未果,才想到找火火老爸老妈想办法把我骗回来,“晓晓啊,我是这样想:你和你姐都工作了,”他谄媚地冲我笑了笑,“我和李阿姨都老了,你弟弟呢到现在也没个正经事儿做,你看……。”
厨房门“呼”地一声打开了,我一扭头,火火老爸满脸怒容地站在门口,“老胡,你让我把胡晓叫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站起来,走到火火老爸面前,拍拍他的手背,“干爸,你别急!”说罢,拉着他的衣袖,示意他坐到椅子上。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晓啊,你相信干爸。干爸要知道他打的是这主意,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我鼻子发酸,咬牙把发热的水汽逼了回去,“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急,这事儿我会处理。”
我直起身,看到火火老妈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便冲她笑笑,做了个让她安心的手势。然后转过身,看着那个一脸惶惶然的人,说道,“第一,我只有一个姐姐,叫胡晚,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弟弟;第二,房子是我妈留给我和姐姐的念想,现在房子要拆迁了,这念想变成了钱,我和姐姐当然得继续留着;第三,我离开家时,还没有成年。你作为监护人没有尽到监护义务,有人替你尽了这个义务,你应该对她进行补偿。”
我看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随即又涨得通红,“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就是恨我,恨我跟李红来往,恨我不管你们,”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越大,“可是,你妈是怎么对我的?她连正眼都不愿看我一眼,……”。
“老胡,”火火老妈厉喝一声,一把把我拉到她旁边,“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些旧事,我不是不知道。
我推开火火老妈,僵直着背,冷笑了一声,“我妈心里装着别人又怎么样?总比你的身边睡着别人强。”
除我之外,屋子里的三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是的,母亲深爱的是另一个男人!他们都以为这个秘密早已跟母亲一起,被埋在阴冷的地下了!谁知道,如今却被我翻了出来!
火火开门进来了,脸色发青,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她把门大开着,对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说,“我家不欢迎你,你赶紧走!”
他站起来,看了看我,不死心地还想说点什么,我打断了他,“你要想拿到你的那一份,就趁我还在这里,一起去拆迁公司签字。再打别的主意,你就一辈子别想拿到。”
他瞪着我,满眼都是血丝,简直要喷出火来。我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没有火火一家子在场,他会扑上来,拧断我的脖子!
等他出了门,我脚一软,差点直接坐到地上。火火老妈和火火把我拖到沙发上坐下,半晌没吭声。我知道:他们都在内疚,他们不该骗我回来。我想冲他们笑笑,安慰他们几句,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直到火火拿了块温热的毛巾敷在我的脸上,我才发现:眼泪早就不争气地淌了满脸,连衣襟都有些濡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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