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阁内
岳峰跪在十六柄宝剑前。青云子垂首道:“连立华这么多年来不知悔改,连岳教在江湖上恶名远扬,我归云早该清理门户了。你身为归云掌门人,怎可一味纵容。”
岳峰望着墙上缺失的位置,当中有一柄是正是留给金蝉子的。他自小拜师于青云子,从未违逆师命。今天他见青云子欲出手废了小风的武功,未免觉得师傅有些武断。虽然他已清楚小风恐怕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大大的不忍心师傅这样做,说道:“这些年来江湖上虽总传出连岳教灭门的惨案,说到底也没有真凭实据。弟子与连立华一起长大,她虽性情偏激,却并非奸邪之辈。当年沐云的惨剧已然酿成,金蝉子废了她一身武功,已给了弟子和寒山门一个交代,师尊何必再苦苦相逼?”
青云子凛然道:“你不会对她还念着旧情吧。连岳教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需要为师向你解释吗?留着她这个孽障这么久,多少人替你难堪,你竟全然不知吗?”
岳峰心中一惊,江湖上都知道连岳教名字的由来,这个岳字怕指的就是他岳峰,只是这些年来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不敢去问自己这个问题。现在青云子一时戳破,他只觉得无底自容。
这时前来报信的归云弟子终于到了。青云子听得连立华现在就在归云山脚下,拂尘一挥,点了岳峰的穴道,:“你就在这里静心想想。若是你下不了手,为师就替你去和这一对孽徒做个了结。”
岳峰听得连立华和寒山掌门都来了,心中惊骇,看着青云子就要下山,心中忽地生出一个念头。他不能让连立华和小风枉死,不管用什么办法,不能让她们就这么死在归云。想到这儿,他奋力冲开穴道,却发现只是徒劳。看着青云子的背影,他急急喊道:“师尊手下留情,那陈小风就是当年失踪的婴儿。她是弟子和沐云的孩子。”
那归云小弟子和青云子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青云子没想到原来是这样,以为岳峰拼命求情是为了自己女儿,微微闭上双眼,想了一瞬,道:“原来如此,为师自有分寸。”说罢便向山下飘去。
归云山下
众人听得连立华的辩解,都在窃窃私语。
“她说什么呢,方掌门怎么可能和她这种人为伍。况且中间还隔了这血海深仇。”
“难道那双影决真的威力如此巨大?也有可能哦,你看那陈小风武功突飞猛进,怕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剑法。”
方岐喝断了众人,大家都才安静下来。他看着连立华,道:“莫在此胡言乱语。今日你既已现身,你我之间便做个了断吧。”说罢拔出长剑,把剑鞘往边上一扔。只这两下,一阵风自他脚下而生,吹得连立华发丝舞动,衣角在空中翻飞。
她仍自矗立不动,挑衅道:“就算我二十年前武功尽失,你今日也不是我的对手。你实在想死,我也拦不住。”话音未落,方岐长剑已至,如山风呼啸而来。
连立华身如鬼魅,低头闪过,绕至方岐背后,长剑出鞘,反刺而来,正是连岳剑法中的“反弹琵琶”。方岐恼怒,回身挡开,又挥舞长剑,像沙漠里的毒蛇一样,向她攻去。小风在一边看得惊了,他的剑尖闪烁不停,乍看毫无章法,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应对之法,自是阴毒异常,只是这似乎不是寒山门的剑法。
连立华一边全力应敌,一边喊道:“方掌门哪里学来的邪门剑法,双影决和你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方岐一掌拍去,道:“我用的什么剑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必在我面前装傻!”
连立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掌拍出。两人骤然对掌,众人感觉掌风强劲,又向后退了几丈。只见周遭树木摇晃了起来,树枝咔咔嚓嚓断了一地。
连立华忽地增强力道,又向后撤去。趁着方岐向前一晃,她撒出数枚飞针,密如牛毛。方岐大骂一声,还未来得及挥剑挡开,便中了一针。
方龄和丁无命见状,赶忙上前,怕针上有毒。方歧推开两人,毫不在意,向连立华追去。
连立华向山林中飞去,看了一眼凌烟儿和小风,示意两人跟上。
两人提着小风又向前飞了一阵,听得方岐的声音越来越近,连立华向凌烟儿道:“这疯子中了毒针还敢追来。你先带她走,我随后就到。”
“孽障哪里走。”是青云子的声音!
连立华见青云子从山上飞来,心中忽地凉了三分。方岐随后也到了,看着青云子道:“方歧无能,还惊动了前辈。”
青云子默不作声,右掌拍向连立华,用了五六分功力,已是十分深厚。一时间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周边树木拦腰而断。连丽华运掌相持,不一会便一口血吐了出来。
小风见连立华要支持不住,不管自己已重伤在身,提剑扑了上去。韩萧在里面知已然劝不住,只能全力助她退敌。方岐一剑劈来,韩萧用尽全力使出锁魂决才勉强抵挡一二。凌烟儿不想今日竟惹出这样大的乱子,也抽出月霜也向方岐攻去。
青云子看了一眼小风,见她帮着连立华竟和方歧动起手来,斥道:“无知小儿,你竟欺师灭祖。你可知连立华是你的杀母仇人,还不住手!”
小风一惊,不知岳峰对他说了什么,这个危机关头,也顾不得许多,开口道:“原来是岳掌门想收我这个好女儿,也容易。你放了我们教主,我便跟你回去认罪。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青云子听罢手上加了一成功力,一时间风云变色,树木连根拔起。连丽华一口鲜血噴了出来,扑倒在地上。
方岐正要一剑刺去,小风扑倒在连立华身上,腿上又中了一剑。
连立华看到小风浑身是血,满是心疼,眼泪涌出,道:“还不快走。这是我欠归云的,今日还了就两清了。”
小风早已没了思考能力,现下又四肢皆软,低声说道:“齐师兄被他们害死了,若是再没了教主,弟子便无处可去了。教主要弟子去哪里?”
青云子听得此话,怒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天下竟有你这样认贼作父的不肖子孙。还不和我回去向你父亲认罪。”
小风没有回头,用尽全力说道:“住口!我和你们归云此生不共戴天。跟你回去才是认贼作父。”
连立华已经命在旦夕,伸手去拉小风。小风已带着哭腔:“都是弟子不好,不该在比武台和他们斗气。都是弟子害了教主。教主不能扔下小风不管。”韩萧听她哭嚎,十分悲伤,眼中一热。他想自己今天可能要陪她葬身于此了,不过一天之内和天下两大顶尖高手过了招,倒也痛快。
连立华伸手把她被吹乱头发笼到脑后,轻声道:“小时候不让你喊娘,你长大以后便再没有喊过了。“
小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喊一声“娘亲”,似乎是把多年积攒的情绪都释放出来了,哭道:“要死便一起死。下辈子我投胎还去找你,每天都这样叫你。”
连立华倒在地上,眼泪汩汩流出,眼中却带着笑意,似是十分满足。
青云子听到这里,心中大怒,又一剑向连立华刺来。小风见状拾起长剑,用力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双影决大开,欲挡开青云子。青云子见她丝毫不知悔改,不再留情,盛怒之下一剑劈出,剑声萧萧,在山谷中十分清晰。小风的长剑应声而断,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胸口剧痛,似乎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空了,再也支持不住向后倒去。她看着地下两截断剑,想起在凌霄阁中王佑卿给她看的也是这样两截断剑,原来佩剑折断竟是这样的感受。
在场几人没见过几次断剑,断剑如断魂,一时间都看呆了。青云子顺势抓住她,运功推去,至此将她一身武功废了。小风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青云子解决了一个,又一掌拍向倒在地上的连立华,掌风烈烈。
“师尊手下留情!”一声大喊,是岳峰!
岳峰从天而降,出招替连丽华挡住了青云子。两方停了手,只是已经太迟了。凌烟儿见岳峰来了,拎起小风迅速逃去。方岐正欲去追,岳峰伸手拦下:“够了!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连立华在地上微弱地叫着他。他回头才发现连立华浑身是血,脑中忽的一片空白,双手颤抖着:“立华,你坚持一下。”说着便扶起立华,欲为她运功疗伤。
连立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握住岳峰,想说些什么,却几不可闻。岳峰抱起她,贴近了想听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听不清。他满脸的惊恐与无助,颤抖说着:“立华,我来晚了。你别担心,我早就不记恨你了。”
连立华双眼直直地看着岳峰,一只手想抚摸岳峰的脸,却抬不起来。岳峰觉察到立华的意思,握着丽华的手。连立华感受到一点温度,终于笑了:“师兄别哭,立华早知,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的。当年立华不是有心,不是要杀了方沐云的,我对不起,对不起师兄。这么多年,我也在寻找当年的真相,可是始终没有结果。师兄能原谅立华吗?”说着鲜血又吐了出来。
岳峰已然崩溃:“师兄知道,师兄早就原谅你了。我知道这么多年,那许多事也不是你做的。金蝉子师伯要我好好照顾你,都是师兄不好。”
连立华忽地用力握了握岳峰:“那师兄答应我,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岳峰心知已回天无力,悲痛至极,认真地点了点头。
连立华努力向前探去,说道:“小风她,她不是坏孩子。师兄你帮我,帮我照顾她。”说罢便倒在岳峰怀中,再没有醒过来。
西域马帮
韩萧悠悠转醒。睁眼看到自己趟在熟悉的房间里,猛地起身,向门外奔去。
白眉长老正站在外面,见他发疯似的跑出来,披头散发的,连忙喊住他:“阁主醒了,鞋子也没穿 ,这是要去哪儿?”
韩萧听到他喊,一把抽翻他,抢了他的一双鞋袜,三下五除二穿上又找了一匹马,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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