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族

                        一把辛酸泪

                                作者:马和平

图为放羊娃

据小姑讲述：爷爷长到15岁那年，老爷爷把家里的重担和染坊里的事情全部交给他了，成了名副其实的掌柜的。有一天老爷爷把他叫到跟前说，你已经长大了，该成个家啦，原来咱们在山东老家的时候同姓王的一家给你定下了一桩娃娃亲，你拿上这张当年王家交给的庚贴（女方的姓名，出生年、月、日、时、分），回山东老家，离咱们王大下村不远，十来里地，有个贾家洼子村，看能不能找到，如果找到的话把她接来给你们成婚。                       

爷爷拿上庚贴，王月英，1906年出生，大自己三岁？老爷爷告诉爷爷：＂大三岁好，女大三抱金砖＂。在那个婚姻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习俗年代，爷爷只好服从，听从大人的安排，一个人又一次踏上了回山东的艰难历程。回到山东，打听到王家，谁知道情况比原来想象的更糟糕，没想到原来一大家子人，才四、五年的时间走的走，亡的亡，恓惶的只留下姐弟二人了，18岁的姐姐带着6岁的弟弟相依为命。

当年奶奶为了给王家留下唯一的血脉，作出了一个她一辈子都在反复思考，纠结的决定，把6岁的弟弟留在老家山东（我们应该称老舅），怕6岁的孩子在逃荒的路上，自己走不远，别人也背不了，面对战乱，饥寒，疾病随便一个困难的情况下都会夺走一个人的生命，到时候怕尸骨也会永远丢失在了逃荒的途中。因而趁弟弟晚上睡着了，把灯吹灭，悄悄的离开家里，跟着爷爷踏上了去山西的艰难旅途。爷爷回忆，他们半夜刚走出村庄，突然奶奶争脱爷爷的手，发疯似的跑回家里，把煤油灯点亮，流泪满面看着熟睡的弟弟，用手使劲捂住自己嘴唇，不让哭声惊醒弟弟，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自己的唯一亲人。据后来奶奶讲，当时夜里怕惊醒弟弟，把灯吹灭了，后来突然惊悟，如果他半夜醒了，叫喊没人答应，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一着急摔下炕头，不知道会摔成个什么样子，因此才又返回家把灯点亮才离去。真不知当年一个6岁小孩睡醒后找不到自己的亲人，该怎么办？是拼命哭喊？还是发疯般的寻找？那凄惨的场景，令人潸然泪下，不堪回首。

图为当年逃荒途中情景

后来听村里人说，当年6岁的老舅哭着满村子找自己的姐姐。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一声声的哭泣声传的很远很远。姐姐你在那儿呀？那凄凉的呼喊声让人感觉到自己的肚里揪心般的痛。过了几天，人们再也听不见那孩子的哭声了，后来人们发现时那孩子已昏迷在门前了，人们摸了摸孩子的身体，还有微弱的呼吸声，有人说还能救活，最后一个王氏家族的大叔把他抱回了家，收留了他，救了老舅一条命。

到了那个大叔家，每天给人家放羊，捡柴，吃了这顿没了那顿，长到8岁了还光着屁股。后来那个王叔叔家的儿媳妇实在不方便，才说，小叔我想办法扯上二尺布给你做个裤衩子，从此以后老舅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

1928年老舅长到11岁那年，收养他的那个叔叔家在当地也生活不下去了，准备跟着逃难的人群闯关东去，给老舅讲，你自已留下过吧，我们准备逃荒去，当年你姐姐把你留下自有她的道理，老舅表示愿意跟着他们一块走，人家不答应，就这样老舅长到11岁时再次被抛弃。

那家人走的那天，老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当他们一家人走远了，老舅就悄悄的跟着，不敢跟的太近怕人家发现，也不敢离的太远怕跟丢了。就这样像捉迷藏似的跟了两天。最后还是被王叔叔家里发现了，好一顿呲瓜（批评）甚至呲打（严厉批评，用手指着其面斥责）。后来老舅说回家的路忘了，那不行就把我给送回去。那怎么行！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跟着他们一块走，就这样走一走，停一停，也记不清走了多少天，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最后走到吉林省延吉市工农蔬菜社，才停下前行的脚步，给人家种菜。

老舅长到17岁时，那个王叔叔说：爱玉，我们当年收养了你，这么多年好也罢，臭也罢，你现在也长大了，咱们的缘分就到这儿啦！你自己单个过吧，攒点钱到时候成个家，老跟我们一块过，到时候我们给你成不了家，怕没有办法交待，请你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 话已经说到这儿了，老舅只好一个人生活，什么苦活累活都抢着干，就这样累死累活的干上一年又一年，挣的那点钱还是不够娶个媳妇的，眼看自己30岁了，还是成不了个家，后来实在没办法，找了一个以前人家财主家的童养媳，在那家生过一个女孩，嫁给了老舅，从此有了一个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