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需要签下生命的契书，
你会不会去仔细阅读？
关于条款、期限；
关于权利、责任。
如果知道，要经历，
坚硬的心和松开的手，
来不及的邂逅、记不起的微笑，与屈指可数的拥抱，
一颗不停修修补补的心，或是两颗，
满怀期待的日子，下了一整天雨，
南方城市的湿气，异国他乡的孤独，
瘟疫、战争、饥饿，与死亡；
忘了更新的手账和遗失的记忆卡，
十分钟年华老去，逝者如斯夫，
从蹒跚学步到身体开始吱吱嘎嘎，
从此任一部分生活没入大海；
所有无法兑现的，包括但不仅限于：
向前！一直温顺地牵着命运的手，
当风和夜晚同时到来，请紧闭门窗，
学会一种技巧，可以征服局部的世界，
答应要全心照顾一个人，直到很远很远的时间彼方，
我愿意去选择的，也许并不是他们所赞许的，
对此，允许我毫不奇怪也从不在意；
例如八月的照相馆里，总会慢一点的快门，
书架的最上面，可以摸到厚厚的灰尘，
妈妈的皱纹，里面是一条新月流淌的河，
火车穿过隧道时，黑暗里、身边临别的朋友，
而我，愿意用生命来经历这些；
经历一些华丽的失败和美丽的哀愁，
量子海洋、遥远群星，与独一无二的旅行，
斯美塔那的乐章《伏尔塔瓦河》，
和波拉尼奥的《2666》，
几首顾城的诗，孪树落满一地的红黄果实，
看着一颗鸡蛋孵化、破壳，然后长成生命的样子。
《断行》
试着完成那首诗吗
诗行里有雪松的那首
尽管你从未见过雪松蓝
未曾见过
南方城市，某年冬天的第二场雪
或者
可以被确定感知的
连续而不离散的真正的春天
用一万行写风的舞蹈，写雨的颂唱
然后，还是抵达了此处的断行
（第一本日记里结晶的墨，请告诉我答案）
我应该写，斑驳时间里鸟的期许
在地下沉睡千年的蝉，梦见喧嚣的未来，
巴塔哥尼亚象龟醒来，蓝鲸的左眼睁开
写年轻的心，和漫长的告白
（以及抱紧彼此前
曾脆弱不堪、不断下坠的灵魂）
下一次转折，你应当懂得了
诗句原本就是，思绪交汇处的驳船
夜的晚祷、昼的瑜伽
命运之书，可许我折叠宇宙的力量
连接断崖、修补心脏、弥合离分
而你总是不谈及代价，
爱丽丝对兔子说
桃乐丝对狮子说
老木匠杰帕托对匹诺曹说，
而我对你说。
世上少一些曲折与裂痕
便少一分时间的岛和迷离的光
我愿意，用思想的淤结和不纯澈，来交换
在这里停顿太久
便忘了继续往北方出发
在漠河，在圣彼得堡
在安克雷奇，在雷克雅未克
原谅时间是如此奔忙
忘了给断行以灵感
忘了裂谷里失足的猛犸
忘了海沟下迷途的潜水钟
忘了怎么去好好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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