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乡下故居的荒地上长着四棵椰树,仅隔着堂三伯家。在家里的院子里些微抬头仰望,就可看见叶茂的树梢,在清风吹拂摇曳中多半会显现出簇拥在一起的绿油油的滚圆圆的椰子。倘若爬上家里的小阁楼,则其一大截树干也能见到,显露出其半身相貌。
四颗椰树一字排开,向后山的河流方向稍微倾斜。在其底部无数的小根生死相依般缠绕一起,像个极小的土包;向上些,二十米来长的树干约有脸盆那般粗,灰黑色,上面有环痕,一节节的;在其顶端,羽毛般的翠绿叶子由其顶部散开来犹如华盖。
在那物质远没有如今这般丰盛的年代,椰子是我们童年渴望的美食之一。往往在烈日当空的夏季,在院子里走动的我,偶尔蓦然抬头眺望到那些一串串圆圆的椰子,心里可真是那个着急咧!总觉得喉咙在咽着口水。可它们于我而言,犹如在云端之上,只能远观罢了;大人们都忙着谋生计,谁️又能理解一个孩子对美食的急切心情。
这种急切的心情,在台风来临之时,会更为热烈起来。这时父母会为风雨摧残农作物忧心忡忡,而我呢,则是喜悦的。一来,这时候学校总是放假的;二来,台风是使者,如果幸运些,它会给我带来椰子的。台风一旦降临,天地变色,风裹着雨,雨挟着风,在呼啸声中,以摧枯拉巧之势,吹打门窗啪啪作响;漫天的树叶在空中乱舞,不时还能听见树枝折断的撕裂声;屋顶上些许瓦片游移起来,最后掉在地上,砸得粉粹;整一个田野都顺着狂风吹拂的方向匍匐,一些来不及剪去枝叶的农作物被连根拔起。台风停下来,一整个世界都是凌乱的。在父母忙着收拾院落时,我会如兔子一般窜进那片荒地上,在椰树下展开地毯式搜索。如若幸运,我会拾捡到一两颗椰子。它们绿色渐褪去,灰褐色凸显出来,是相对熟透的椰子了。
除了台风的馈赠,偶尔家里人也会带一些回来。父亲会把椰子放在菜墩上,先在其头部和尾部各砍几刀直至裸露出椰壳,后手握大菜刀沿着其周身大力的砍剁,抽刀出来之时稍微往外撬,让那厚厚的纤维果皮松动。大概沿着整个椰子每隔两指宽砍一刀,直到一个圆周砍完。这时父亲会用有力的双手把那层红褐色的纤维外衣往外剥,很快就仅剩一整个果壳。稍微一摇,就可听见椰汁的咕咚声。在果壳的顶部,有三个呈品字形的小眼,逐一用刀尖用力剜一下,必有其中一个可以打开其小口。
椰汁清香甘甜。常常是我们兄弟姐妹四人围着椰子转,你一口我一口的轮流喝着。无须太久,一整个椰子就轻了许多。我会扬起头,高举椰子倒着,让嘴唇对准小口,品尝最后那几滴椰汁。椰肉是奶色的,老椰子的品尝起来是香脆的;至于嫩的椰子,则是嫩滑芳香。最妙的是父亲把椰肉切成小指宽的厚度,伴着红糖拿来炒,吃起来既香脆且甜蜜。当然,母亲做的椰子鸡也是很绝美的,鸡肉的鲜美和椰子肉的芳香交融在一起,令人难忘。
童年的记忆里,总是弥漫着椰子的芬芳。
记得某个夏天的深夜里,我睡在家里的小阁楼上,被不远处的猫头鹰“咕咕咕······”叫声吓醒。在乡里,猫头鹰是不详的象征,我很是害怕,旁边的哥哥也睡着了。那一晚月光如水,我走到阁楼的阳台上,见到了沐浴在白月光中的那四颗椰树。只见他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那姿态是轻柔的,也是温柔的,有点像是一位母亲在轻拍抚慰入睡的婴儿。看到此情此景,我心竟也渐渐安定下来。
从小学五年级始,我离开故乡,在外求学,同这四颗椰树是见少离多了。
故乡海岛的夏季,多半会有台风的光顾。在台风肆虐的攻击之下,许多树木会被折枝,甚至连根拔起,;可椰树是坚强的,能经得住这狂风暴雨的洗礼。椰子还能漂泊万里,在山长水阔的他乡生根发芽,最后茁壮成长,有极强的生命力。在我的心目之中,它们是最坚强勇敢的战士。
悠悠岁月里,每当我遭遇挫折,在人生的低潮里,我总会想起这四颗椰树,给我坚强的勇气。
春节之际,回到故乡的祖屋,我在院子里抬头仰望,竟然只看到两棵椰树了。我急忙跑到那片荒地里,只见其中两棵椰树仅剩下半截树干;另外还屹立的两棵,看他们的树干,伤痕累累,是衰老的痕迹,想来命也不久矣。
我不由得想起麦克阿瑟的名言:“老兵不死,只会慢慢凋零。”它们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齐悦梦想社群 第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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