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设计的羊和学艺术的粥,一起去荷兰体验致幻蘑菇。
致幻蘑菇又称为神奇蘑菇,指含有神经毒素的具有致幻性的菌类(蘑菇与松露)。在荷兰,经过成熟产业化的神奇蘑菇是完全合法出售的。
抵达阿姆斯特丹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传说中的Smart Shop。不论是在大街上还是小巷里,提供蘑菇的小店都不难找,看到紫绿的霓虹灯,以及🍄标志,只要鼓起勇气走进去就可以立刻购买。基于安全考虑,我们选择了最正规的蘑菇专卖店Smartsh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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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店员的推荐,我们首选了入门级中效果最强烈的Atlantis。根据Smartshop产品说明手册,Atlantis属于Mind-Blowing品类,具有强烈的致幻效果,神奇的感官体验,轻微的催情作用。理论食入后1小时生效,效果持续时间4小时,可用含糖类食物解毒。
17:30,在住处食入致幻蘑菇。一颗颗小蘑菇的味道像是涩口的坚果,充分咀嚼后涩感就一直留在口腔里面。我们一边等待药效发作,一边出门就近买了一瓶含糖饮料。
绿色字体代表羊(男)
黑色字体代表粥(女)
🍄
前戏
18:00-18:30
回住处的路上,我已经轻微但是明显地感觉到,体内某种物质在扩散开来并产生效果。当我爬上本来就狭窄的螺旋楼梯,除了腿软以外,眼里看到的楼梯尽头似乎在向上拉伸延展,我好像被迫卷入了它的旋转,在一个没有上下的空间里面攀爬着。
《Paprika》 图源:Google
我回来一路上一直没有强烈感受,只觉得头有点晕,类似于酒后微醺的状态,同时腹部伴有轻微的疼痛感。但是有趣的是我在上洗手间的时候,感觉地板的砖瓦被拉长了,但是仔细定睛一看又没了。
回到房间里,蘑菇的毒素已经从我的脊椎一直向上爬过了我的脖子,像一只大手覆盖住我的后脑勺,我不由自主地仰头,想要消解掉那种又麻又涨的感觉。我尝试静止地看着地板,木地板上细小的纹理像是一群惊慌失措的蚂蚁,不断收缩扩散变换着队形。我的眼前开始出现规律的紫绿色波纹,闪着光和地板上的纹理一起扭动。当我回过头看着床上的白被子,被子的褶皱好像要无限重复地凹陷下去。但是这需要我集中精力,专注在一点上。每当我动一下或者焦点移开,空间的运动就会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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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期
18:30-19:30
和粥不同的是,我的视觉感官的变化没有那么强烈。在一段时间后,我才慢慢开始看到影子的重影,地板、天花板的规律纹理带有分形视感(定睛于一点,周围其他图案在缓慢变化,但是一看到别的点又消失了),之后开始伴有透视变形,视野里呈现出一定程度的鱼眼透视,直线的梁柱围绕视觉焦点有轻微弯曲。并且看规律的几何图案会出现红绿紫变色。但是前期我的感官体验没有更多的变化,始终停留在这种程度,而思维上更接近于醉酒后的状态。
LSD幻觉 图源:Google
“卧槽我感觉我就是单纯地中毒了。”除了空间上的变化更加强烈复杂,这个阶段的状态就和以前玩过的游戏没什么差别,上当受骗的感觉特别强烈。如果要以这个状态持续4h,不如让我戴着VR玩四个小时游戏,还不需要忍受身体上的不适。我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乍眼一看只觉得十分陌生。五官的透视各不相同,左眼离我的嘴越来越近,而右眼几乎要碰到我的太阳穴。我睁大眼睛继续盯着这张扭曲的脸,只看到鼻子突然放大了一倍,吓得我赶紧移开视线。然而我目之所及却像是沸腾的粘液,一边流动一边鼓涨起来。
“达利和毕加索都是骗子,这俩人肯定是进入幻觉了,我看到的东西和他们的画一模一样,什么立体主义,都是扯淡!这根本不是人类理性思考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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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潮期
19:30-21:30
药效接近一个小时后感觉开始微妙,我逐渐丧失语言能力,说话变得结结巴巴,语速忽快忽慢,一句完整的话要说半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幻觉开始不仅仅侵入了我的视觉,而是影响到一切。我感觉清醒的、真实的、幻觉中的、和我潜意识的世界开始分层,我的自我坐着电梯飞速下降到世界的深处,变得越来越渺小。我开始失去对真实世界的掌控感,甚至开始无法辨认时间,也无法辨认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我瘫坐在地上、我真的坐在地上吗?我好像在笑,我尝试着扯动嘴角。
《Paprika》 图源:Google
在语言能力受影响之后,逻辑思维能力也开始变化,我的线性思维受到严重影响。我开始不记得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吃了蘑菇。如果把人的过去理解为思想的支点,我觉得自己的思想就处于一种悬浮的状态,最强烈的时候我看到粥甚至都有一种陌生感。
我尝试在微信里和别人语音,我感觉经过电子设备处理过的世界似乎要更真实一些。我也试图录下羊的动作,这个时侯的羊在我眼里真实地演绎了一幅达利《内战的预感》。在有现实中第三方的情况下,我感觉稍微安心了一些,而且起码我残存的理智视角还能辨认出这一切。
《内战的预兆》
萨尔瓦多·达利 1936
伴随着线性思维受到影响,我开始感到一种焦虑感。因为自己过去的记忆和未来的规划都变得模糊,我怀疑我现在的状态是否是无限的?(这种状态在我看来很像黑镜圣诞特集里Potter被困在无限制的虚拟房间里)我对周围事物的真实性也都开始怀疑(有点像面对Matrix里的两种药丸)。
为了缓解身体的不适和焦虑感,我和粥决定提早喝下带有糖分的苹果汁,但事实是我的状态没有任何改善(可能是苹果汁糖分不够)。
我本以为苹果汁能够立竿见影,然而大量摄入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只有强大的幻觉仍然掌控着一切。羊喝了以后还断断续续地说:“这……不够……这不够……甜。”我感觉非常沮丧,不能控制自己的滋味糟透了,我已经忘记是什么时侯吃下的蘑菇,只感觉幻觉会无限地延续下去。
而且在药效最强的阶段,我对时空的感知能力也完全倒退了,我不记得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今天做了什么!我非常非常努力去回想自己过去的记忆来缓解现状:自己生活在地球上,地球是圆的,我目前暂居德国,和邻居一起玩法国滚球的经历。但是即使我努力回想,这些回忆也还是不断地被剥夺变成空白。
“完了,这家伙不行了。”我看到羊手舞足蹈,脑内概念性的东西已经完全被搅乱了。他在混乱中抓住苹果汁,摇摇晃晃地把所剩无几的液体喝完。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的世界也在动荡还是他真的已经像我看到的一样这么疯癫了,我觉得这样很危险,想抓住他让他静止下来。
回顾当时自己视频以及语音来看,当时的我行为几乎不受控制,东倒西歪,疯疯地痴笑。口中也不断念叨着各种概念性的词汇“科技、肌肉、设计、艺术、手机、中医、母语、德语”而且这些词汇之间也没什么明显的关联性。(现在回想起来,金敏在《Paprika》里简直是神还原,这货能拍出红辣椒,绝B是磕了蘑菇。)
《Paprika》 图源:Google
我觉得人是如同粒子一般的存在,社会就是一个大实验室,不同的粒子随机来回碰撞。而此时此刻我和粥就在这个密闭的小房间里互相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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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退期
21:30-22:30
虽然我的语言组织能力开始恢复,但是我的概念思维能力还没有跟上。我开始不断追问粥以下问题(按频率排列):
—“我有做错事吗?还好我没有做错事。”(问了10多遍)
—“设计是什么?艺术是什么?你一定要给我讲讲。”(也有10来遍)
—“中文、德语英语都是什么?我都分不清了。”(完全模糊自己居然会这三门语言)
—“这一切是无限的吗?”(因为线性思维受到了影响)
—“地球是什么?科技是什么?手机是什么?性是什么?”(问了各种关于概念的问题)
—“你(粥)是谁?你会离开吗?你能帮我吗?谢谢你陪着我。”
“羊就像个疯子。”我脑内的自己说到,“原来人完完全全是概念性的。”羊的情绪变得很消极,他像是有双重人格,正常的和非理性的两个人格同时占据着他的大脑控制着他的行动。如果他有两个嘴巴,他们会同时说出相反的话。羊不停地向我发问,我不知道我是在回答哪个他。我摸摸他的头(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是在疯狂拍打,就像是在看一个西瓜熟没熟),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帮助他。
尽管我的思维还是处在混沌当中,不可思议地是当时的我居然念了一节圣经经文:死是众人的结局,活着的人也当思想这事。 (传道书 7:2 和合本)
有一些瞬间我感觉世界似乎静止了。我不再需要吃力地把我想说的话给挤出口,我的行动也自如了很多。幻觉和真实在这个时候微妙地杂糅在一起,我不禁好奇这是不是永远的,还是世界本来就是如此。“我真的感觉变好了,你相信我这不是永久的,我觉得你也在变好。”我对羊说,羊也开始能够说出完整的话了,并且开始抱怨糖水和蘑菇。事实上清醒的人是无法去想象幻觉的,因为想象这件事情也是由一个正常的大脑来完成的。我和羊同时吃下蘑菇的时候,未曾料到将要发生的一切,哪怕我们自以为身心都准备好了,可能也是完全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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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
22:30+
距离空腹服下蘑菇已经过去了接近5个小时,虽然羊仍然对一些概念感到模糊,但基本上已经是一个能说会蹦的正常人了。我们走上街头,阿姆斯特丹依然热闹非凡。雨后冰凉的空气以及腹中强烈的饥饿感让人异常清醒,但是周遭的一切依然缺乏真实感,这是幻觉后的世界。
回想起过去5个小时的种种,从刚开始视觉的迷幻,之后三观的崩坏,直到最后努力的重建,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走出房子看着街上被定义的一切,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可言说的安全感。我想“人”无疑是一种社会生物了,骄傲地活在被自我以及被社会定义的安全感中。哪怕那么一瞬活在《星际穿越》所描绘的脱离社会的无限和茫然之中,重拾自我的道路都显得那么那么无力甚至可怜。
《Ghost In The Shell》 图源:豆瓣
在整个过程里面,我经历了上当受骗的感觉、然后是兴奋、狂喜、沮丧、无助、和释然。我回想过去的5个小时,觉得命中注定,在98%的世界线里我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此时的我一方面觉得自由,无畏、心中充满感激,另一方面却越发得感到悲凉。在幻觉的世界里,只有理智能给人安全感,我信赖它,依靠它,但我同时也愈加明白了,人类的理性有多么弱小。当我自己一个人沉没在幻觉的海洋里时,我感觉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可以让我求助,我是彻头彻尾得孤独。我甚至怀疑要不是当时羊需要我的帮助,我的理智可能终究会向幻觉投降。凭借着这样脆弱的东西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想,有的时候人能够抛弃或者说放下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我做不到。
和粥漫步在阿姆斯特丹的街头,我眼中的一切都显得更加可爱。路边的自行车,热吻的情侣,宿醉的大叔,滑板的青年,我都怀着感恩的心。我感恩我们的绝大多数,都活在真真实实的世界里。
走进公园,阿姆斯特丹下了一整天的雨,此时我们的头顶恰好露出了一轮圆月和绛紫色的天空。抬头望向天空,像是周身被流动的云环绕着,在云的中间有静止着的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两个人,在两人的对面有一只低着头的不知品类的鹭。以幽深的树木作为背景,它像是在发出淡蓝色的光芒,旁若无人地踱步,步伐缓慢而轻巧。我们之间对视良久,我觉得它好美,它这么美真好。起码美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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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对话
—“SEX是什么?”
—粥:😒
—“你觉得我们还会再吃一次蘑菇吗?”
—“还是不了吧,至少五年内不会再尝试。”
—“三年内吧。”
—羊:🙄
—“还挺有趣的,你主要是观念的幻觉,我主要是视觉的幻觉,为什么对我们俩产生的效果完全不一样呢?”
—“可能和我是设计师,你是艺术家有关系吧。”
—“我觉得很多艺术家都有进入过幻觉,但我不确定他们是否是在幻觉中进行创作。起码对我来说,幻觉对我的创作没什么帮助,我也不想让自己依赖它。”
—“我觉得现在看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现在对身边的周遭多了些怀疑。同时也更能体会到,人在世上的迷惘。”
—“或许因为是我和你一起吃了蘑菇,幻觉才会是你我经历的那样。”
—“我想到圣经的一节经文:我一生的年数,在你面前如同无有。各人最稳妥的时候,真是全然虚幻。 (诗篇 39:5 )
《Ghost In The Shell》 图源:豆瓣
P.S:强烈不建议在无人陪护的情况下食用蘑菇,当幻觉过于强烈,食用者可能经历危险,以及对他人造成伤害。本文只作为经验分享,并不鼓励任何人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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