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时光

从军十载

前几天翻手机，偶然间看到了麦子的一篇文章，叫《我奋斗了18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翻到了这篇文章的时候突然想起来2012年高考的时候，我和我妈说如果全北大今年高考只招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然后，每天脑袋里吊着七堇年写的那句，一手撑着深不可测的夜，一手写下无处倾诉的话奋笔疾书。彼时，我还是个酷暑天都喜欢打篮球的18岁少年。

而现在，我坐在机关办公室的电脑桌前重温高中的时光，留下的只有对生活、希望、美好等词语的重新幻想和日渐隆起的肚腩。

相比麦子在文章中写的主人翁，或许对于我来说，从高考进入军校开始，我就无法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了。

2012年8月，当你和其他同学一起尽情的享受假期，QQ空间写着，要一起走上雪原，让寒风吹痛我们青春的眉骨；要走过荒漠，让砂石滚烫我们的脚踝时。我已经打点行囊，奔向了一个叫军校的地方。周末休息的时候，我们通了无数次电话。聊起了未来，聊起了现状，还有对于身边的新鲜事。

我和你说刚去用洗脸的黄脸盆给隔壁的大妈扫了一树林的鸡屎，现在拿着这个盆在煮泡面；你和我说宿舍楼下有个韩餐特别正宗平时聚餐宿舍的人都会去。我躲在被窝里和你说我藏了个手机，早上查内务怕被发现直接从三楼扔了下去；你和我说，每天晚上你都会去学校门口的小吃街逛逛，买买东西。我和你说，今天我们班有个战友住院队长安排我去陪护，晚上去逛了下夜市第一次在夜晚看到外面的人真的开心坏了。我和你说队列，你和我说比赛；我和你谈纪律，你和我说快乐；我和你说新训班，你和我说社团；我和你说我们队长不让我们去图书馆，你很诧异的质问我说我骗人；我和你说新训拉练一天走几十公里，你和我说你在社团翩翩起舞。好像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不一样了。

2013年，我们写信已经一年了。我从你的信里知道了首都的样子，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天安门陈楼，也在信里触摸到了祖国最高学府的温度。半夜和你打电话时你说着最前沿的技术和手段，然后一阵紧急集合的哨声吓得我在洗澡间摔了个趔趄。我们的大学课堂上没有你们大学教授的汪洋恣肆，更多的是军校教员的严谨和谆谆期望。我们课堂上总是说着马列主义，说着职责使命，说信仰信念，当我把这些说给你听的时候，你似懂非懂在电话那头呼呼大笑，然后礼貌性的称赞我。但我很明显的感觉到，相比较你们学校辩论席上学术无禁区的激情演讲，我和你说的又红又专，你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2014年，你说让我十一回家，老同学们准备聚聚。我说我们十一只放假不让回家。你在电话那头惊讶的把下巴都掉下来的问我那你们放的什么假。你说你们在策划一个大型的活动，正在全市拉赞助找投资，最近特别忙，但是借此机会认识了很多大咖和老板，对你毕业后找工作有帮助。我说你要加油，这个暑假我不能回家，要下连队当兵锻炼。你和我说好的，正好这个暑假你准备去学钢琴练瑜伽，充实一下生活。

2016年，我大学毕业，一纸调令离家1000多公里。你说对于毕业你还很迷茫，要不准备考研，要不就找个月薪过万的工作，在这个画栋流丹，佩玉鸣鸾的古都安家落户然后找个人嫁了吧。你问我的意见，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想考研可是我连名额都没有。你笑着问我这年头还有学校不是因为学习成绩不优秀而不让读研的？而关于什么怎么样打胜仗，单兵作战能力，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精神你似乎无暇顾及。毕竟你得盯着上证指数融资交易，一张张红红的钞票确实远比一块比武金牌要来的实在的多。

2017年，你给我发了一张请帖，和我说来参加你的婚礼。我看见婚纱照上你笑靥如花由衷的为你高兴，然后和你打电话说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实在没空休假可能参加不了。你大骂我不讲义气，然后和我泛泛而谈那个比你大三四岁的男孩。电话那头我好像看见了你眼睛里的光线。你说他成熟、稳重、体贴，你真的很喜欢他。而我刚和谈了一段时间的女友因为异地分手，在爱情的道路上继续寻找，磕磕绊绊。”买房了吗？“”工资多少？“”每年回家几次？“”啥时候当团长？“无奈而又尴尬。你笑着和我说，你们都是铁饭碗，多好的工作为什么大家都单身呢，我笑着和你说要不我和你换换，确实好，吃住免费。

2018年，改革轰轰烈烈的开始。但是你的精彩却一如平常。你和我说，要不换个工作吧，还能离家近一点，脱了军装一样能干。我苦笑着自嘲，不让走，大家排着队呢。要让资历老的同志先走惹得你捧腹大笑。我知道和你说不清楚，索性岔开话题。你说着最近的娱乐八卦，某某某明星和谁又谈恋爱了，电影院刚上映很有趣的电影，说着沪指跌破熔断底2638点。我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然后你说你孩子又哭了要去哄一下，挂断电话后我又被扔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2020年，我终于调了一级，而你已经在好几个大公司跳槽逐渐走向中层。我庆幸单位节假日食堂中午特地加了个餐，水果吃火龙果我多拿了一个，你早已在几个房子之间兜兜转转狠赚一笔觉得找不到生活的方向想要躺平。一次宿醉，你和我吐槽单位老板卸磨杀驴，飞鸟尽良弓藏；我和你痛骂岁月不公，身不由己，我这个岁数毕业的没赶上好政策没提前一年。第二天酒醒了，各自又洗把脸开始了新的人生。

逐渐的我们没了联系，你因为工作被外派，索性一家人出了国。而我还坐在办公桌前敲着明天领导来检查的活动计划和安排表，深夜时点着一根烟，远眺窗外看万家灯火团圆和这个城市车水马龙。

这一切不是我的，可是这一切似乎又是我的。

或许，从2012年剪了平头开始，我就真的无法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了。我从不害怕现在所吃得苦，也并不是对于你的生活方式嗤之以鼻。只是从军十年，我早已经习惯了”荣誉“、”正义“、”坚韧“、”忠诚“。这些品质你说我真的也好，你说我装的也罢，无论是主动去追求还是被动的灌输，都已经深深的流进了我的血液，埋进了我的心里。我早已经成了一个走路特别快，说话很大声，抖音引流全是军事的人，这些都是这十年带给我的。

只是希望，在下一个冬天，你坐在街角的咖啡店捧着一杯温暖的咖啡抵御严寒时，别忘了南京路上一朵雍容的金麒麟烟花腾空而起时，站在你们面前守护着这繁荣昌盛的好八连子弟兵。

脱下军装他们还是那个十几岁的稚嫩少年，年年有风，风吹年年，慢慢即漫漫。

平淡且光荣，道阻且漫长。十年饮冰，我们都终归难凉这一腔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