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路上鲜花满地，而我不过是一个赏花的路人，偶然芳香扑鼻，因而多停留了片刻。他的花不需要我来浇灌，我存在与否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题记
初中是个灰暗的年代，那时的我放浪不羁、不可一世，总想着走遍世界，寻找适合自己的栖息地。于是，我迎合了一个词：纸上谈兵。成绩自然跟着一落千丈。我从‘学霸区’被调整到‘VIP休息区’，世杰就是我在‘VIP休息区’的同桌。
他与我相反，他满足于每天的生活，因为他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笑容，那时的我反感这种笑容。没有追求的男人永远不能品尝到五味的人生。
我们理想不同，却也相待如宾。他偶尔来问问我数学题，而我也时不时向他请教穿越火线的游戏技巧。由于他的名字，班里的同学都管他叫‘世界’，更有甚者还会开他玩笑：oh，my world！但我，似乎一直称呼他为‘小四’，因为他总叫我‘老七’。
那时，我总是挪用午休时间做着我的白日梦。我曾经拿着直尺在地理书上测量从家乡到北京的直线距离；还曾在草稿本上计算徒步走去要花多少个小时；甚至还计算过应该在背包里带多少现金才能满足日常的吃喝。下午第一堂课，就趴在座位上呼呼大睡。那些午睡时间用MP4看动漫的和听着MP3看漫画的人，跟我的情况不尽相同。就这样，下午第一堂课成了我们班真正意义上的午睡时间。任课老师们气得跳脚，却毫无办法。
不久后，班主任宣布一个规定：午睡时间睡不睡随你，但只要上课睡觉，纪律委员就记下名字，放学后留在教室里罚坐。我自然是记录本上的常客，世杰也和我差不多，于是放学后，我们总会比别的同学晚一小时回家。然后，我发现了世杰一个最大的特点，也可以说是能力——他能跟形形色色的人交朋友。
他能和留在教室温习功课的学霸大聊特聊，也能和班里出了名的社会混混勾肩搭背。对于我这个信奉‘人以群分’理论的人来说，这简直难以置信。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我和那个该死的纪律委员结了梁子。那次历史课，我偷偷从包里拿出小说放在抽屉里。屌丝逆袭成为高富帅的故事，再加上紧凑跌宕的情节，俨然成了身为初中生的我的精神食粮。我就这样趴在座位上直接看到下课。
于是我的大名又光荣地上了记录本。本来这样我也不会恼怒，大不了坐在教室里多看一小时小说。然而纪律委员直接走过来，当着许多还在收拾书包的同学的面，将我手里的小说一把拖过去扔在地上：“让你留下来是罚坐的，不是给你看书的。”她昂头，用鼻子对着我，义正言辞。
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还不跟她死磕，那我就承认我不是男人。
我直接拍案而起，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她直接哭着跑出教室。因为我动用了王牌——我的好友江涛。她假公济私，自己喜欢江涛就不在记录本上写下他的名字。我记得纪律委员跑出门时，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妈个臭婊子，假公济私包庇自己男人，还在这里大言炎炎，真是不要脸到极致了。”
为此，我特地请江涛吃了顿饭。“漆宇，你出卖我这件事都可以暂时不跟你计较，但是，什么叫我是她男人？”这是江涛在餐馆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天我被班主任逮着很不情愿向她道了歉，我口是心非的态度纪律委员也是看在眼里。不久，她也使出了杀手锏：发动全班的人不跟我说话。我本来性情就不招人喜欢，加上她手中的实权和草稿本、巧克力等物质诱惑，一时间我近乎成为全民公敌，众人唯恐避之不及。
这样的状况也好，也不好。被孤立的感觉很不爽，但也让我看清了人心。于是我的好友名册上抹掉了好几个人的名字，却添上了一个新的人，这个人就是世杰。这家伙不知哪根筋抽了，那段时间频繁约我一起吃午饭，而且是下课当着全班人的面。
“你为什么要约我一起吃饭？”几天后，实在忍不住，我在餐馆问他。
世杰咽下嘴里的鱼香肉丝炒饭，说：“我看不惯她那种做法。”
“你不担心她公报私仇？”
“反正也留习惯了，何况她有什么资格左右我的生活。”世杰的言语很平淡，却也霸气十足。而这次风波持续了半个月就渐渐被人们淡忘。
雪中送炭最为可贵的地方，就在于送炭的人很可能被炭块烫伤。然而得到的回报，也往往是一颗最为真挚的心。
从那之后，我中午还是没有午睡的习惯。但小说已经换成了数学、物理练习册，我要帮助世杰进入一所理想的高中。我乐此不疲地学习，或许是被我传染，他也开始认真学起来。
而真正被生活改变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我们‘上榜’次数明显减少，因为上课的时候压根儿没了睡觉的意识。不久后的期末考试，我们两简直是异军突起，顺利包揽了班里进步排行榜的前两名。
返校领成绩单那天，我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跟世杰说：“初三继续合作吧，争取一起考个好点的高中。”
“那我可就靠你了，老七。”
教室外，两个碰撞的拳头就这样横亘在走廊上，架起的是通往高中学堂的决心。
然而新的学年里，班主任强制安排了座位。世杰永远是那样笑对一切，很快地融进了同桌的生活，而我，则开始焦躁、迷茫、自暴自弃。课堂又成为了休息室，甚至中考考场都成为我的游乐场。于是，初中生涯结束了……
后来，世杰去汽修学校上了两年的课，因为他不愿意做父母看好的‘厨师’一职。他毕业的时候，我们搞了个聚会，其实只有三个人：我、世杰和韩佚。本来还应该约上江涛的，然而上了高中后他便回了老家。
吃饭时已经喝了不少酒，然而去了KTV他们还是点了个啤酒畅饮套餐。时至深夜，我们依旧喝酒唱歌，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疲惫和眩晕，直到世杰唱了一首《星语星愿》。这熟悉的旋律让我想起一些忽略掉的往事……
“小四，你有喜欢的音乐吗？”
“有啊，张柏芝的《星语星愿》，我最喜欢的歌。”
“很老的歌诶，怎么会喜欢这一首？”
“因为它的歌词，能够引起我的共鸣。”
是的，他的笑不是没心没肺，亦不是不学无术，他的笑承载了太多忧伤，没人知晓、理解的忧伤。
待世杰唱完这首歌，我举杯与他相碰，在三人如梦如醒注视下，我饮尽了杯中的酒，随后倒满继续……三大杯下肚后，我唱了一首《秋天不回来》，秋风带走了我的青春，也带走了我对他的承若。
高三的生活实在艰苦，熬过了这一年，总算勉强考上了大学。我上网和这些许久不见的朋友闲聊，然后发现世杰并没有从事与汽车沾边的工作。他毕业后在家玩了几个月，之后直接去一间KTV做了服务生。
我很疑惑，“汽修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工作吗？”在QQ上我问他。
“当时只是觉得汽修这个专业应该很有意思，所以就这样选择了。”一行字发过来，末尾还附上一张笑脸。
“花钱用时间学会的技术，难道就这样搁着了？”
“我只是不想让这些左右我的生活，况且这些技术以后有车了也一定用得上。”他的话让我想到了过去。我知道，前一句的重要性远大于后一句……
“希望你现在选择的这份职业，你能够干得很好。”我把这行字发了过去，之后的几次聚会里我再没提过这个话题，虽然我非常不看好世杰找的这份工作。然而过了三年，他也没有换工作，而是靠着努力从服务生升为领班。
这年国庆，世杰给我打电话，邀我去他工作的KTV玩。我满以为江涛和韩佚也会去，到了之后才想到他们国庆铁定没有回来。
我跟着世杰一起到了一个包房里，他打开系统让我先唱，然后他端来果盘扛来啤酒，还拿上了两盘下酒小菜——麻辣豆干和蒜香花生。“上次还是别人为我们服务，这次我可得自己来办了。”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纯净的白就像他的人生中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
我用起子打开啤酒倒进两个杯子，把其中一杯递给他，笑着说：“但这次，我们喝得更踏实。”
我们从晚上八点一直嗨到了凌晨两点，其间除了唱歌，我们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喝酒聊天。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我一手剥花生，看着世杰说。
“这个工作虽然累，工资也不高，但它能让我有一种开心的感觉，这种感觉一到店里，就变得特别强烈。”世杰说着，往嘴里扔进一块豆干。
“是吗，这么神奇？”我有些不太相信。
“说真的，上次我们一起去KTV，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候，我很喜欢这环境，因为这里有回忆，还有我想要的生活，欢歌笑语的生活。”
我愣住，原来我与世杰是同类人，都在找寻自己生活之处的人，只是他比我幸运得多……
“喜欢这儿，就好好的做吧，最起码以后我们还能时常过来嗨歌。”我笑着与他碰杯，然后一饮而尽，算是对他的祝福。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我们两人的聚会世杰花掉了几百块，还是在店里内部优惠的情况下……
每个人的路都不会一帆风顺，而世杰则是很单纯，单纯到他面临人生路从来不会拐弯。无论多糟糕、多难走的路，他都会笑着往前，一路直线。他的路上充满迷幻的芳香，你只会被他所吸引，却无法改变他的行走轨迹。
‘世界’你走吧，走你的路，做你想做的一切。而我会变成一个勤劳的建筑工，在你的世界里盖好一座简陋的房屋，当你伤痕累累、无处躲避的时候，你可以在房屋里，休息到自己痊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