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唐朝的时尚文化相比其它朝代绝对是空前的开放,由于唐朝经济繁荣,手工艺发达且对外交流频繁,“惯束罗裙半露胸”式的大胆服饰成为当时女子最为流行装扮。
可就在这开放的唐朝,居然有一场关于皇帝与时尚的斗争,这是怎么回事呢?
要搞清楚这一时尚大事件,我们先来看看在事件发生前,也就是唐文宗即位之前,长安的小姐姐们都流行过什么样的打扮。
事件的背景是这样的...尽管唐代贵妇们的体型自开元后期就已经开始越发丰腴,但一直到了盛唐末期,流行的衣裳鞋履大体上还是比较窄小合身的,袖不甚阔,裙不曳地,妆面也只是细眉涂个大红脸而已。正如白乐天笔下天宝末年的《上阳白发人》:
“小头鞋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外人不见见应笑,天宝末年时世妆。”
天宝初年 李宪惠陵出土女俑
但进入中唐之后,小姐姐们的品味就有些令人不懂了。宪宗元和年间(806-820),开始流行起惊世骇俗的“元和时世妆”。
《新唐书·五行志》:“元和末,妇人为圆鬟椎髻,不设鬓饰,不施朱粉,惟以乌膏注唇,状似悲啼者。圆鬟者,上不自树也;悲啼者,忧恤象也。”
元和时世妆
也就是说在八字眉的基础上,小姐姐们开始流行不戴首饰不打底不擦腮红,只把嘴唇涂成黑色。虽然这样的“丧妆”在当时十分流行,但男人们已经开始无法接受了,说这是亡国忧恤相。
没几年到了穆宗长庆年间(821-824),又出现了更加怪异的“血晕妆”。《唐语林•卷六》:“长庆中,京城妇人去眉,以丹紫三四横,约于目上下,谓之血晕妆。” 也就是将眉毛剃去,再在眼上下划几道血痕一般的横道。,这种妆面,至少一直流行到了文宗前期。
至于衣服,《旧唐书•后妃传》中描述宫中给贵妃院织锦刺绣的工匠就超过七百人。《旧唐书•五行志》中记载:“安乐公主,有尚方织成毛裙,合百鸟毛…凡造两腰,一献韦氏,计价百万。”
高昂的价格成本摆在这里,可是好看吗?元稹的《叙诗寄乐天书》 描述说:“衣服修广之度及匹配色泽,尤剧怪艳。”看来不仅是脸上的妆容怪诞,衣服也开始变得颜色艳丽并且越来越宽松。
这样演变下来,在唐文宗即位的时候,长安城里的小姐姐们应该都是这样的:
头梳高大的椎髻直指向天,后有圆鬟,眉毛剃净,画作八字悲啼状,眼睛下面用丹紫划出三两横道。嘴唇涂黑,脸涂土色。身穿袖阔达两尺的华丽上衣,名贵布料制成的长裙拖地数尺,面料是各种金银花纹绫罗夹缬绞缬。
囧字眉、看起来不是脸着地就是毁容的腮红、奇怪的口红颜色和兼具遮羞保暖扫地拖地于一体的裙子。。。总之,当时的时尚已经超越了唐朝直男们的审美,夸张怪异的流行时尚开始被人吐槽。
面对这些口味越来越重的小姐姐们,那些花了巨额金钱却并没有得到美丽回报的直男团积攒了将近百年怒气终于找到了爆发的机会。
唐文宗上位
这个为直男审美发声的皇帝决定,带领全国的汉子们向时尚宣战!
一场实力碾压对方的大战开始了话说唐文宗绝对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儿,他深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在这场战役一开始先自断一指,“以四方车服僭奢”从自我做起,开展了全国打击奢靡之风的行动。
“文宗锐意求理,每与宰臣议政,深恶侈靡,故每下诏敕,常以敦本崇俭为先庶乎,上行下效之有渐也。”
有了打击奢靡之风的正当理由,于是唐文宗开始对小姐姐们的裙子下手了。
他开始下禁断令,不允许有奢华面料进贡和进口,更不允许公务员穿着。《册府元龟·帝王部节俭》记载:“诏四方并不得辄以杂行样难行非常之物为献,其於纤丽若花丝布撩绫之类并禁断敕到一月日机杼一切焚弃。”
紧接着他管起了公主们的首饰,要知道这些公主绝对是长安城时尚带货达人,但精明的唐文宗懂得釜底抽薪但要循序渐进。他先是煞有介事地遣内官到公主府上挨个宣旨,却只是叫他们不得插一头的梳钗。所谓:“今后每遇对日,不得广插钗梳……”
几年禁奢策略颇有成果后,文宗团队开始制定了一份极其详细的各种制度限制条例,对妹子们的妆容服色花纹面料尺寸一一详加规定:《全唐文•卷四百四十八•准敕详度诸司制度条件奏》
“大和六年(832)右仆射王涯准敕详度诸司制度条件等礼部式:……妇人制裙不得阔五幅已上,裙条曳地不得长三寸,襦袖等不得广一尺五寸已上。妇人高髻险妆,去眉开额,甚乖风俗,颇坏常仪,费用金银,过为首饰,并请禁断,共妆梳钗篦等,伏请勒依贞元中旧制,仍请敕下后,诸司及州府榜示,限一月内改革。”
就算下了令,宫中的时尚达人们在家里才不管什么三寸五寸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得记着别在皇帝眼前晃悠就好了。不过有个延安公主却是个缺心眼的,一次他穿着宽大华丽的衣裙,美美地准备参加party。
这可是撞在了枪口上,唐文宗抓到了把柄肯定不会放过,他当着三宫太后、诸位公主的面把延安赶回家换衣服,她老公还被治罪罚了两月薪水,显然是“杀鸡儆猴”了。
延安公主万万没有想到,这件尴尬丢脸的事还被当做一件体现文宗节俭的事迹被反复记载,记录在了《旧唐书·文宗本纪》、《册府元龟·帝王部·节俭》、《太平御览·服章部》里面,这次丢脸也是“名垂青史”了。
“公主事件”一发生,想必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皇帝如此大刀阔斧居然来真的。于是治理裙子也就成为功绩一件了。
比如当时淮南节度使李德裕上奏:“比以妇人,长裾大袖,朝廷制度,尚未颁行,微臣之分,合副天心。比闾阎之间,袖阔四尺,今令阔一尺五寸;裙曳四尺,今令曳五寸。事关革不敢不奏。”
事件最终的结果却是...不过说了这么多唐文宗和他的团队们煞费苦心下了那么多敕令,却还是没有对抗的了女人们对时尚的追求,他的努力最终还是失败了。
现在我们看晚唐壁画、绘画里的妇人形象,大袖长裙者比比皆是,而中晚唐华丽的丝绸面料,也出土了不少。而且这种风尚到了五代更成为一种常态,看吴国闽国南唐出土的那些陶俑,连侍女什么的也都一个个披着大袖长裙的。
皇帝VS时尚的战役最终
唐文宗皇帝L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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