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年初,春节快要到来的这段时间,我不想打扫屋子,不想擦拭家具,也不想准备过年用的食物。总之,往年过年前所有辞旧迎新的事情我都不想做,只想躺在2016年的怀抱里沉沉入睡,不要醒来。因为我们度过了一个不寻常的2016年,以至于从内心深处,我不愿意时光前行,不愿意辞旧迎新,不愿意让自己走进2017这个陌生的年份里。
事情从2016年初说起。那时我还上着班,天天按时按点签到,手头有一些自己不太喜欢的工作需要应付,加上年关在即,总结、检查、报表、考核,交心得体会、交自查报告、交名目繁多的各种表格,事情一项接着一项地来临。而那时,我也因为有了十五年的正科级工龄,符合文件规定,享受上了副处级的工资待遇。正在那个节骨眼上,我的母亲很不幸的,因为脑萎缩引起眩晕,摔倒后把腿摔断了,右腿,股骨头粉碎性骨折,需要手术置换股骨头。这对于一位83岁的老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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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岁的母亲,腿摔断了,需要做手术换股骨头。这对我们家来说,真是一件大事。
母亲年龄太大,身体状态也不太好,能不能扛过手术这一关,大家谁也说不好。但是不做手术,母亲往后的日子将要在床上度过,这无疑是母亲和我们大家接受不了的事情。手术与否,家人在微信家庭群里展开商议。母亲一生生养四个孩子,三女一男,每个孩子又都有一子,只有我这一个小女儿在身边。大家列举身边人物的实例和道听途说得来的观点,倾向做手术。加上91岁父亲的意见,征得母亲的同意,达成共识,做手术!
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不做手术,父亲母亲也需要我们长期照顾。父亲91岁,母亲83岁,父亲长期血小板超低,医生再三叮嘱我们,不能让他摔倒,如果摔倒就会出血不止,那样很危险。不能吃活血的药物,父亲本来就缺乏凝血功能,再活血,稍微一碰就会出血不止……母亲患有糖尿病,再加上她的脑萎缩,经常头晕,生活上他们已经不能照管自己。在此之前的2015年,退休的大姐和嫂子已经轮流在父母家里,照顾他们了很长时间,大姐和嫂子没少在饮食上对父母进行调理。
现在,母亲住院要做手术了,医院至少需要有两人倒班,家里有年迈的老父亲,也至少需要有人陪伴和做饭,从父母的家到医院一公里多路,来回送饭也是一个大事,尤其是在冬天,天冷路滑,一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我不得不请假,与姐姐哥哥们一起投入到照顾老人的忙碌中。
手术前两天,母亲的伤腿被重物牵引着,翻身不得,动弹不得,她老人家已经痛苦得两晚上没有合眼了。加上手术前的各项准备工作,母亲被折磨得脸色苍白而憔悴。这样的母亲被推进手术室,离开了我们的视线,我的心里一下空了。已经有很多年了,母亲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的视线,我们轮流守在父母的身旁,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我们监视着。这一次,我们隔着一扇门,母亲在里面,我们在外面,医生在里面给母亲做手术,我们在手术室外守候。四个多小时灼人的时光,我们不停地在手术室外徘徊,不停地猜测手术进展到哪一步。
手术是县医院请的新疆人民医院的专家来做的,就是将母亲已经粉碎的股骨头取出来,换上一块新的假骨。四个多小时的等待后,母亲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说,手术做的非常成功。可是母亲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地冲我们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看到这样的母亲,大姐的眼泪马上就流了下来。我们照顾母亲的这些年,什么时候让母亲受过这样的罪?
医生要我们把母亲推到重症监护室,告诉我们,母亲需要在重症监护室度过手术后危险的24小时。那时,我们一愣,手术都做完了,人还会有危险吗?我们不解,但必须按照医生的要求去做。把母亲送进重症监护室,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我们的心随之又被提了起来,祈祷母亲能够坚强地度过这危险的24小时。
我和二姐留在重症监护室外,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危险的母亲此时此刻怎么样了。我们请了在医院工作的邻居的姑娘去看,她在医院当护士。她出来告诉我们,母亲好着呢,放心吧,如果有危险,医生会全力抢救,并告诉家属的。让我们回病房休息。
手术第二天快下午的时候,母亲才被允许推出来。母亲一见到我们,又如孩子一般冲我们喊,快渴死我了,快渴死我了。把她推回病房,给她倒水喝,她说,昨天晚上她就渴得要死,冲着护士喊,护士只拿个棉签沾上水,把她的嘴唇沾湿,后来根本不理她的喊叫。一晚上,每进去一个人,她就求人家给她弄水喝。那可怜的样子,叫人心痛。在家里,在儿女面前,什么时间让她有过这样可怜的时候。大姐拿着水杯给她倒第二杯水,护士却不让喝。大姐不解地看护士,我也疑惑,又没有做开膛的大手术,不存在肠子不通的事,怎么连水也不让喝。但在医院,一切都得听他们的,我们只得作罢。
母亲的腿上被开了一条二十多公分的长刀口,一共缝了十八针。刀口被纱布包着,我们只是在医生换药的时候看到了。那么长的一条口子,对一位83岁的老人来说,确实触目惊心。恨只恨,我们不能替母亲挨这一刀,让母亲已经83岁的生命,少承受一些折磨。
看着那长长的刀口,母亲感叹着说,都是我作孽太多了呀,才得到这样的报应。前面我头晕,你们找来的偏方说,吃炖鸽子肉,喝炖鸽子汤能治好。结果你们买了那么多鸽子,那么残忍的用醋活活给灌死,然后煲汤给我喝。那时我就在心里犯嘀咕,鸽子是多么温顺和平幼小的动物,竟然让我们那么残忍的用醋灌死,鸽子摇着头不喝,我们还用手捋着它的脖子强迫它喝,有的脖子、翅膀都被弄断了,它们临死前的痛苦挣扎的样子,真是可怜。其实我真不想喝它们的汤,吃它们的肉。回头一看你们跑东跑西到处找鸽子,花那么多钱买回来,满手腥脏收拾鸽子的辛苦的样子,又不想辜负了你们的心意。那时我就害怕,想少作些孽,告诉你们我不吃了,以后你们也别再整鸽子回来。谁知道报应还是来了。
大姐说,那要报应也应该报应到我的身上呀,是我灌死的它们,把它们烫了、拔了、洗了、炖了……
母亲说,你又没吃。谁吃谁遭报应嘛。
这个话题,母亲说了好几次。她说一次,似乎就是忏悔一次,就能减少一点她心里的不安。
以后再也不吃了!以后就是治病,咱们也从做善事、做好事的角度去治。二姐安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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