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且四十之际,突然被夫人拎起来强迫要减肥,言语之际不免一番嫌弃与数落。当下如遭棒喝,顿觉汗如雨下。
原因不过是体态年复一年丰盈起来,每年须多买三五件衣服。遍搜衣柜,点检一番,皆短衣窄袖,裤子艰难只能到达胯部,上衣卡在腋下飘荡。勉强为之,也能装下,多半只能作小妇人扭捏状,如若此番模样出门,又倒人胃口。衣服年年买,年年望衣服而兴叹。
“妻之数我者,爱我也”!我常以此来揶揄自己。
近年来生的肩宽体阔,赘肉横生。我好酒嗜肉,每日饮酒不辍,食肉二两,更喜呼朋引类,于家中设宴,每每情不自禁,便失了分寸,推杯换盏,大快朵颐,叱咤风云。酒足饭饱之际,鼓腹而游,若逢街边烧烤涮肉,必要痛下杀手,唯恐落入下风,顿觉人生快哉!从不把减肥一事搬上日程来。
减肥一事,当下少男少女引之为经典,奉之如信徒,苦心修行。或于健身房中挥洒汗水,横练筋肉,或遍寻灵丹妙药,如神农尝百草。每每见街上俊男靓女,体态轻盈,昂首阔步,落落如松下风,翩翩似花下蝶。暗暗羡慕一番,便自觉退避三舍,从不做活靶子,引人眼神睥睨,品评一番。
溯至春秋战国而后到汉代,及至魏晋,皆有以瘦为美之风。楚王好细腰,宫女大臣每日一餐,饥肠辘辘,上朝尚要人扶,甚者饿死。倘有敌人攻来,不说自保,怕是连兵器也拿不起来了。尚瘦之风到如此程度,已成病态,当真应了那句“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至于环佩叮当的丽娟、作掌上舞的赵飞燕,皆女子,更须邀宠与帝王,尚且说得过去。
男人若要以瘦为美,总觉失却男子汉气概。魏晋之际,便有此风,男女皆然。以潘安、竹林七贤、右军等之贤,一众清流,聪慧清醒之极,也难免落入流俗。骨骼清奇,白衣飘飘,貌若仙风道骨,实则金石丹药加身,面若惨白,如弱柳扶风,移步方寸之间,便觉汗流浃背,垂背拱腰,气息急迫。怕是“扪虱而谈”也没了半点美感。
据说元朝有一“神器”,曰鬃毛刷,用坚硬鬃毛制成刷子,刷在细嫩的皮肉上,皮开肉绽,如受酷刑,百般折磨,当真似非人间,可谓是自残式的减肥手段了。
以上种种,不胜枚举。
加诸到自己身上,谈及减肥一事,思及以上种种,更不忍对自己下手。推脱再三,终于架不住夫人撺掇和鞭策,只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似苦行僧,一天不吃肉,嘴里便要淡出鸟来,一顿不喝酒,就觉茶饭不香,魂儿、瘾儿,一股脑地都冒出来,终于打熬不住,举手投降,偃旗息鼓作罢。
我从不劝人减肥,如同从不劝人行善一样。只要不涉及到道德和法律范畴,百般诸行,皆是自家事,与别人何干?说不到点上去就沦为空洞的说教,反倒惹人嗤之以鼻,再被对方诘问一句“吃你家大米饭了?”更不知如何作答,自讨没趣。倘若到了国外,再给你安上一个“外貌歧视”的罪名,岂不是冤死!
减肥一事,有人荒唐,有人理智。更不要轻信快速减肥之法与网络鸡汤,稍有臃肿,便对号入座,贴一“油腻”标签。我辈中人只要思想不肮脏,举止不轻浮,何来油腻之谈?至于电视、银幕之中明星之流,将减肥视若神明,不食人间烟火,断不可学。及至最后,伤了自己身体,得不偿失。
减肥是件小事,须量力而行。倘若生得端庄苗条,甚幸;倘若稍差人意,也不必憾,身体康健即可,不必苛求。
人生,岂止只有减肥一事。闲来爱饮三杯酒,老去羞谈万丈高。尽情欢笑,明日再喝苏打水,听人讲道。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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