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字抒情——《渔家傲•秋思》鉴赏

借字抒情——《渔家傲•秋思》鉴赏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宋范希文《渔家傲•秋思》词，起笔“塞下秋来风景异”一句，“异”字摄景全篇，而用力深重。

夫“四面边声连角起”诸句，虽堪精绝，而边关常设，何以言“异”？及至过阕“浊酒一杯家万里”，方明“异”所因由，两相暗合，更兼以己推人，则非特用力如此，用情益见深重矣，炼字如此，不谢欧苏，未知论者有否称谓，予意别造“借字抒情”一语可也。

古人状物，贵乎具体。自三百篇以来，“赋”并肩“比”“兴”，自成正宗。譬若《诗•卫风•硕人》“手如柔荑”至“美目盼兮”一章，句句落实，而不加统摄。《离骚》“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内美”承上“修能”启下，略达此术而未见周备。其余偶见，则推敲之功皆难与希文相埒。譬若吴叔庠《与朱元思书》“奇山异水，天下独绝”着一“绝”字，以下文反观，若点为“妙”“佳”等字，未为不通，又兼用情略泛，不登大雅。耆卿《望海潮》起句“东南形胜”，以一“胜”字开局，复以“好景”收束，囊括全篇，不逊文正。然山节藻棁，恃才滥情，品格尽去矣。

老杜有“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一句，“萧森”一词，总括颔联，寄情沉郁，统领之力，与希文隔代匹雠，两不相下，非叔庠辈可比也。若细究字数，则可谓“借词抒情”者。白乐天《琵琶行》“同是天涯沦落人”，“沦落”二字道尽主宾，青衫为湿，亦“借词抒情”之变体。

所以知“借字抒情”之难，非等闲可造。行文至此，忽忆近人郁达夫《故都的秋》一文，以“清”“净”“悲凉”三词结构，可否归为“借数词抒情”一列？呵呵，郁作妇孺解吟，殆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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