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你的模样

楼上楼下你的模样
曲赣江

朦胧睡眼睁开时，被阳光晃了下，有点耀眼。只这一眼，阳光里裹挟的，迥异于冬日阴暗色彩，和一缕浮动的芬芳气息，瞬间波动于心。无法再行入睡，脑壳里千只万只的蜜蜂嗡嗡作唱，依然无力起身，慵懒地踡缩在被窝里，任由阳光斑驳时光。写了一夜，夜的宁静，适宜与故往对话，无扰。

走过冬日。这个冬日，静。静得可以在十字路口踱步，无须在意红绿灯或笑或怒地闪烁，安全得很，东西南北的路面空旷，鲜有车行。夜，更静。静得街灯也失了精气神，惺忪着灯光，于是，街路边的一排香樟树冠，一处在明亮处坚守绿意，一处隐约于黑暗魑魅魍魉。隔三差五的银杏树，有叶儿无叶，悄然守着自己的孤独，似乎只有深秋，片片扇形金黄，才引发人们的关注，以凋零，换来一声嗟叹地惊羡。

三月是阳春。办公间的玻璃，总是热烈地敞着怀，无论黑夜与白昼。风起时，室内与室外步调一致，一凉俱凉一暖俱暖。小床总是乡间的小鸭似，感受着风中草木气息，还有夜的寒凉、白昼的温暖。选择玻窗洞开，缘于无奈，我是个烟鬼，久了，读文写字时总是吞云吐雾，偏又闻不得烟味儿。如何解决这个冲突，当初很是费了一番思量。暗香浮动最沁脾，虽受几分寒凉，却总能在夜的静谧中，捕捉季节草木气味的改变，融入凌晨的梦境。

阳光变暖了。无须侧耳，街路上鼓噪着喧哗:街市上又活泛起来。久寂的正月，倏忽而至的热烈，恰似临窗沉默了一冬的淠河之水，阳光下千簇光万簇彩的波光攒动，逢了暗夜，隐约有了潺潺流水声，轻盈，若古琴声。白昼里，这一遍盈盈碧水，衬映得堤岸垂柳丝绦，风儿轻拂，绰约流连。春天了。

阳光辅洒在小床上，被褥有了阳光的气味。无法再睡了。有了孩子以后，到了点儿，总想着不能让孩子饿着，走了父母对我的老路。新屋装好后，母亲执意一人去新屋，始料不及，这个冬日封路封小区，苦了母亲，一个老人只好看看苍茫大地，孤单地很。也苦了我，接过母亲手中的锅碗瓢盆，自食其力。早些日，好凑合，饿了，方便面果腹。孩子归来后，不成了，围裙一系，开始了锅碗瓢盆交响曲。

未曾想，这一个寒假遥遥无期。孩子不挑食。老爸，就吃方便面吧。挺贴心。这哪成？别说是过年，自孩子考学后，已然聚少离多，难得如此一段日子朝夕相守。买菜，学会了掀黄叶；炒菜，知道了生抽调鲜老抽上色。一时间油盐酱醋扑面而来，成就了一个家庭妇男的恼火，比灶台的火都旺一一米饭夹生、青菜没烧熟。书籍？文字？且让道一边，变成了上百度查资料，掐着点儿放油起锅。油烟滚滚处，充分体验了一轮油腻大叔的滋味。

沿街的门面，纵深太深，终日幽暗，开发商的狡黠由此可见。腰椎总是喜欢作弄我，刷个牙也能卧上几日床，弄得很林黛玉。这么粗犷一个大男人，小心翼翼地走路，也是让人醉的。扶着扶手下楼，楼梯口也是久违的光亮，让人心境也似洒了阳光，有着快意，竟哼起“在幽幽暗暗中反复追问”。扑楞一声，一楼门口的小东西，倏地立了起来，前爪趴着笼壁，咕咕叫起来。一见它俩讨好地可爱模样，我知道荷兰猪饿了。

长假的好处，是妻不用去单位，这些年，第一次这么久三口人整日守在一处。妻早早清洁了荷兰猪的笼舍，难能可贵。妻见不得污物，胃口浅，荷兰猪笼舍，素来由我和孩子清理。没办法，“老夫少妻”约略都这种节奏吧。这个冬日，遂了孩子的心愿，“添丁进口”添置了一黑一白两只荷兰猪，给寂寥时光添了许多欢声笑语。荷兰猪聪明，据说4~5岁的智商，一段日子后便识得家人，唱着咕咕歌撒欢、讨吃，又或娴静成一处风景。真好。

阳光照在身上，和煦、温暖。春天了。以前的店前，有一片广场，这样的时节，樱花粉红、李花隐于红叶的粉白，春的芬芳直沁心脾；秋日里灯笼树火红的色彩，在这个季节开始孕育激情。广场有几处水池，现在该是热闹了，以往每年这个时候，总有众多年轻家长，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在一边草坪上戏耍；更多的则应着孩子的执拗，捞取着浅水处的蝌蚪，孩童稚嫩地欢呼，随着樱花李花的芬芳，让人迷蒙。我的孩子，曾经守着那片绿茵长大、离开。

很想再去看一眼，假若我能行走。阳光抑郁了一下，不再耀眼，依然有着春天透彻、明朗的意味，风起时，充斥着远方乡野草木复苏的清甜味儿，真好。扶着门框，缓缓直起身，进而忍着痛挺直腰杆，舒畅。

春天，你看见我的微笑了吗？春天，你看见熙熙攘攘人群中，我的挥手了吗？

2020.3.16于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