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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到天边儿去 第七章——西行难,难于上青天(下)

滚到天边儿去 第七章——西行难,难于上青天(下)

作者: 竹雨歌 | 来源:发表于2022-08-13 18:31 被阅读0次

    “姑娘,你怎么才来,我们早饭都快吃完了。”队友们看着一个蔫儿茄子扶着墙蹒跚而来。

    “我进医院了朋友们,差点儿就光荣了。”连气儿都不想喘,实在没有力气再跟他们细说昨晚的经历。迈不开的步子,乌七八糟的面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匆匆喝了两口白米粥,我问噶苏今天能不能在珠峰脚下找间宾馆或者医院把我放下来,保命要紧,我得歇歇。

    “没有,你说的没有。”噶苏边说边摆手。

    呵,我完全相信藏族同胞仅靠‘没有’这两个字就能解决人生百分之五十的问题。

    你跟他们还价,他们说没有;你找他们帮忙,他们说没有;你问他们怎么办,他们说没有。凡是需要变通转圜的,在藏区,一切都没有。

    在我们的队伍成行之初,重庆四人组中年纪最大的杨大哥就说,他唯一担忧的就是一行人参差的身体素质,他们几个都六十多岁了;美娇妻虽然保养的很好,但也五十将至;我和小广东还年轻,但饭吃的太少,令他们十分担心身体是不是足够强壮。

    在这极地中,既然是一个团队,但凡其中一个人出现了问题,轻则折腾折腾大家伙儿,添点儿麻烦。重则一行人哪儿来哪儿去,全体打道回府。更甚则是……这么说吧,之前提到过的边书记,那位二十年前参加援藏旅游建设的老乡,他之所以在藏区混的如鱼得水并成为某平台的党支部书记,就是因为早年间他带了个印度旅行团,在登山过程中,因为高反的问题,团里的一位阿三倒下了,心脏骤停,彻底歇菜。

    阿三国在挑唆争端方面向来表现的长袖善舞,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影响有多恶劣可想而知。

    那位阿三是竖着走来的,现在横着下不去了怎么办呢?如果找人背下去,一来怕引起轰动,二来费用太大。扔在那儿当路标又不现实,怎么说都是一场事故。干脆,边书记一不做二不休,不知怎么找了几个轮胎,把那哥们儿抬上去,一把火助他早登极乐了。然后,边书记把他骨灰背下来,说阿三兄弟把自己的生命定格在这片高原净土,是他的福报,一般人修不来……结果这一番操作换来了阿三的家人及组织对边书记感恩戴德。

    这福报我可不要。

    在车上恍恍惚惚的睡到下午,没人再提起到珠峰干杯的事儿,团长也没了买卤菜的精神头儿。

    “到了,你们下车吧,换摆渡车上去。”噶苏把老福田停在珠峰下。

    “我就不上去了吧?”

    “来都来了,哪有不上去的道理,就算用轮椅推,也得把你推上去。”小广东说。

    对,我们好歹是一支紧密而团结的队伍,都在一起穿越了无人区,梦回古格,翻越了群山,朝拜了刚仁波齐了,眼前的珠峰,怎么能放弃呢?

    “再说,你无论上不上去都得交这段环保费,不上白不上。”

    环保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从定日县城的某路段到珠峰公园的这一路,美其名曰被保护了起来,小客车环保费280元,加上大本营门票180,环保摆渡车120。

    你看,为给藏区同胞创收,组织可真是挖空了心思无所不用其极的显彰神通。

    摆渡车停在了大本营,队友们扶着我慢吞吞往前走,不远处就是绒布寺。

    之前看的纪录片中说,这座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庙,是珠峰的最佳观景区,在这儿,能看到珠峰最美的全貌。

    但于我而言更有吸引力的是这寺中唯一的僧人,他已经独自守着绒布寺守了二十多年。

    我无比好奇是怎样的信念,让他独自坚守在这儿,近万个日日夜夜,重复着春去秋来。

    遥想出发之前,盘腿儿在家吃小龙虾喝啤酒看纪录片的那个晚上,还一度为这老僧红了眼眶。这条件太艰苦了,他老人家太不容易!我都为他的吃穿用度发愁!我崇敬他,我得表达,我得给他带点儿吃的去。

    所以,这一路,从家到拉萨,再到阿里,至珠峰,给老僧带的特产一直都装在我的箱子里。

    可现在,我生病了,什么绒布寺,观景台,不想去看了。我自顾不暇,老僧也没心思拜访了。

    再说,大本营中遍布着帐篷旅馆,食品百货应有具有,距离这儿也就几分钟脚程。当地各行各业的收入也都颇丰,完全不像我想象中那般穷困潦倒。反而此时的我更像个不折不扣的难民。难民凭什么对一个闻名于世的僧人产生悲悯呢?杞人忧天,幼稚不幼稚。

    雨一直在下,乌云就像扯不开的幕布。这珠峰上的,真窝囊!

    “纪念碑到啦!大家排队拍照来!”哦,证明我到此一游的时刻到了。

    “欸!宝贝往这边看,咱们再来一张来。换一个动作,拍帅一点发到班级群给你同学们都看看,咱得让他们知道你暑假去了哪儿!看牛不牛气!”一个连面相都让人感觉一言难尽的中年男子,正在沉浸式的为他八岁左右的儿子记录这一成长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宏伟时刻。

    镜头里的儿子但是一脸的不耐烦,不住的冲他叫“好了没?这里好没意思!”

    我想不通,这位人群中一枝独秀的老父亲,把好好的一次旅行炫耀在儿子以班级为单位的群聊里,能得到什么呢?

    这儿的气压不适合我,拍完游客照,赶紧跑。

    跟着团长回到大本营,边喝奶茶边等美娇妻和杨大哥。

    高原天气瞬息万变,雨已经停了,他们夫妇俩挽着胳膊继续往前走,期待拨云见日的惊喜。

    “我第二次来了,没啥稀罕的,陪你在这坐坐。他们以前没来过,以我们这个年龄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了,任他们去吧,咱们等一会儿。”团长摘下眼镜捏着鼻梁说。

    “他们的背影真好看,有点羡慕。”

    “你们看到表面上是小夏离不开杨哥的照顾,其实是杨哥更依赖小夏,年龄悬殊挺大的,现在每走一步都很珍惜。”

    “一见杨过误终身,后来我独自走过大江南北,再没遇到让我倾心,能携手向前走的人。”我把目光聚焦在一幅油画上,画儿中的女孩儿裹着羊皮袄,冻红的双手合十,跪在荒川之前,虔诚地看向远方的天空。

    “你呀,就是太有主见了,凡事都不肯低头,就像昨晚那么危急,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拒人千里,这么倔,还得误你。”

    我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也不想做辩驳。

    你看,从小父母教育我们要自立,不能依附他人,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但又有老话儿说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于是怎么在独立的同时成全自己,得到那块儿糖,成了一门大学问。

    而我,从小到大,在这门学问中一直是不及格的水平。

    我站起身来走向墙边的油画中的那个姑娘。

    她为什么让自己置身荒芜,她在祈求什么,我多希望她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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