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肚子疼是吗”
我有气无力嗯一声以示回应。
她突然伸出手按在我的小腹上,“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那一天我们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后来她叫我小肚子,因为她摸过觉得小,我叫她细细,因为她说话细声细气。
有的人天生有一种能力,就是轻易攻陷你的戒备,获取你的信任。
她瘦小,眼睛,嘴巴,鼻子,脸,胳膊,整个人像小孩子罩在大人的衣服底下。抽烟,姿势娴熟。戴美瞳,骂人的时候自带冷笑,声音依旧轻轻。
我是很喜欢这样自得的女孩子的,肆意妄为,外表温柔,内在冷漠。我拘谨地接受着那只小手传递的温暖,却默认了这将是我的朋友。
那是令人窒息的高三冲刺阶段,她分我一只耳机,从那时候起听陈绮贞。也听《日光倾城》《二手烟》“观看了一颗流星坠毁了,所有的人会为此而难过”“爱有时像二手烟,让人没有勇气点”漫无目的颓丧的曲调。一听就喜欢。她慷慨地把MP3借给我,任这曲调日日夜夜轰炸我。
作为即将要艺考的学生,很多时候她都不来上课。我们偶尔通电话,她大多在网吧通宵,又或者和某个男朋友在外过夜。
回来给我带书,郭敬明的杂志《最小说》,那些弥漫着阴暗潮湿杂草的文字,很快浸染了我。“被窝是青春的坟墓”,巨大不安后只能选择麻木。
有一个月不见,她突然来看我,给我带了肯德基。坐在校园里,她旁若无人无人抽烟。我那时候,是真的羡慕她这种野。吃完炸鸡,立刻问我借钱。嗯,她漫无目的地花钱,就像吸食鸦片。
我住院,她跑来看我。让我偷偷拔掉点滴,陪她去唱歌。被家人在KTV门口堵到,我张慌无措,那一刻就知道我是永远也是不可以任性的。
也会无话不说,偶尔放纵偷跑去通宵,她会打电话给我,记得拍下摩托车的车牌发给我,到了再告诉我。就是这么熨帖。
有一次去看她,提前是通知过的。在她集训的地方等了一整天,根本就不知道她去了哪。
准备走的时候,她赶回来。头顶假发,卷起来,像一头的海带。美瞳让她的眼睛在脸上异常地大。
她只说一句走,我们就去了白马湖旁的烧烤摊。然后就开始撸串喝酒,三个人喝得不多,但是醉得像决堤的河。勾肩搭背摇摇晃晃找了一家小旅馆,倒头就睡。反倒是平常那个最柔弱的姑娘照料我们两个。
她形容自己和人对骂,对手说她是公交车,她依然笑着,轻轻地,慢慢地说,那你妈就是个公共厕所。
她跟我形容过,她的一个女朋友,说亲吻的时候觉得嘴唇柔软。
她很少回家,在外面流连是常事。快乐对她很容易,网友面现,待几天,再换一个。不需要多么美丽的脸庞,她只要体贴,就毋庸置疑地让人对她好。这个人是谁,对她来说,也并不重要。
然而那一年,我们也不过十八岁。
后来我去了一所三流的大学,在高数里精疲力尽。她很少联系我,联系的时候会听我絮絮叨叨说很多话,最后再借钱。是借了还,但很快可能又要借的那种。
像极了没有脚的鸟,她是不会落地的。
再后来就没有了联络,我于她是没有不同的,我知道。
我想过她的结局,应该是倦怠以后,终于有个能供养得起她的人,给了她归宿。她永远都是那样仁慈温柔笑得眉眼弯弯。好像这世界的每个人,她都爱着似的。
最近突然想起《日光倾城》,那个午后,不刺眼的光线里,伸过来的手,她问我,你是不是很疼。
我希望为她预想的结局美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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