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季

一说丰收季节，想到的总是丰盈的秋季，而我们家的丰收季节却是在春末夏初之际。

农家最初的院子不是院子，只是一片空旷的场地，没有高高的院墙，方便晒稻谷、麦子。场地也必得平整，结实。但最初有的也只是砖铺就的地，这样的场地上晒的稻谷舂的米杂质多，硌牙。所谓物极必反，在时兴了水泥地后，各家各户屋里屋外都成了水泥地，不管雨天晴天走路爽快。在泥水中打滚了一辈子的农民，恨不得把所有自己脚步经过的土地都浇筑成水泥地。

我家公婆便是基于这样的心理，费心费力把屋子前的空地都筑成了水泥地，犄角旮旯更是填平，压实，浇筑。责任田早已承包出去，这块场地最初设想的用场没有发挥，一直闲置，在我嫁过来后，又围筑了院墙，这一落院子便成了。

院内西侧本是自留地，家里断断续续的建设把自留地糟蹋成了堆物场，但至少还是泥土地。不知哪一年开始，陆陆续续栽上了一棵枇杷树，一棵杏树，还有两棵桂花，一棵樱桃，婆婆生前还在树下养鸡养鸭。一二十个平方的地，这么多生物，看着都呼吸困难。后来先生把一棵桂花，一棵樱桃移至院墙外。婆婆亦去世多年，树下的鸡鸭也没了踪影。但任岁月变迁，这几棵果树却心无旁骛，循环往复，有着自己的果生。

春始，沉寂一冬的果树悠悠醒来，枇杷发芽，杏树结蕾，樱桃绽开了蕊。但今年的杏树因去冬被不懂园艺的先生一通重剪，杏花寥寥。几番春雨，往年果实累累的枝头，枝单薄，果难觅。“吃一堑长一智”后修理的枇杷今年果大肉丰。枇杷还没成熟时，各处的鸟便抢着来尝鲜。早上起来在果树下晨练，必定惊起几只在枝桠间觅食的鸟，“扑愣愣”，静寂的早晨多了几分灵动。

几个大太阳后，果子便开始泛黄。等不及果子熟透，黄中带青时，我们便抵不住诱惑，爬上树，摘一个吃。一咬，一口涩，虽不至于急吐，漱口，但口感毕竟差了许多。耐住性子等几天。五月上旬，枝叶间的枇杷接近橙红色，便开始全面采摘。

搬了梯子，带了篮子，握着剪子。梯子上的人忙着采摘，梯子下的人乱着指挥。“那边，那边，那边的更红”，“高处，高处的熟了”，采摘现场一片欢腾。枇杷树的枝桠已伸出院墙外。在院墙外搭了梯子采摘，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偷邻家的果子。

今年的枇杷又是丰收年，而那棵本应同样欢欣的杏树如今枝繁叶茂果无踪，先生每每被采摘的亲戚数落。

晚饭后，搬几把椅子，几家至亲聚拢来，在院子里纳凉，吃枇杷。枇杷口感还好，只是不善管理，甜度不及外面买的。相比采摘的兴奋，食用的热情完全不匹配。一篮枇杷，七八个人，到最后还剩一大半。或许如今养叼了嘴的现代人更在意采摘的乐趣，所以各大农庄的自采业务一直很火爆。

枇杷谢了该是杏子，虽然今年的杏子已哭了一季，但来年必定还会笑开颜，再过一段日子便是樱桃的成熟季。院落虽小，却实实在在有着“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惬意，最重要的是聚拢在这小院中，采摘、品尝，纳凉、闲话的这一张张笑脸，这该是人生的丰收季吧，且年年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