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窗外是噼里啪啦的雨声。
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在办公室,整理着办公室物品,其实,说的准确些,是书。
每次倒腾地方,最头疼的就是书。
在家里,七个五层书架,密密麻麻摆放着书;书架旁边的桌子上书堆如山,除此以外,卫生间对面的小屋子里,也有两层书。
平时坐拥书城,如坐王位,欢喜不得了;如今再看这么多的书,发愁如何搬动,头晕目眩。
在网上,购买了12个大纸箱子,书就装了9大箱。物流公司一来人,掂量掂量,有些嗔怪地说:“一箱少说50斤,你这可得加钱。”
我咧嘴笑说:“哎呀,辛苦辛苦,哪有50斤。”嘴上虽这么说,末了结账时,按照事先的价钱,主动又加了三分之一。他们哼哧哼哧爬上5层,然后又哼哧哼哧把重箱子搬下楼,颇为不易!
物流人员把书运走之后,肩头的大山仿佛卸掉了,躺在凌乱的房间里,听着喜欢的歌,甚是畅快。
家里的书搬走之后,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搬运办公室里的书。我以为这很容易搞定,可实际上,极为棘手。放在办公室的书,多是儿童文学书籍,而且大部分都是自己花时间花精力从网上亲自挑选所得,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出版社和大伯邮寄而来的获奖丛书。这些书怎么处理?
给西安的朋友事先邮寄了一部分,可是老天爷,办公室里还有两三百册。把这些书统统西安,也委实不可,但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么多书,无人接受是个问题;再者,邮费也是一因素;重要的一点是此去西安,着实不愿再看到这么多书,想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更为集中在某些事情上。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决定送人。可是看一看这本,想到这本书背后故事如何如何;看一看那本,想起这本书在何年何月,因为何事而购买;看来看去,看去看来,一本也舍不得。
来回踱步,犹豫再三,最后自我安慰一番,还是决定送人送人送人。
找来箱子,开始装书。这一部分书送给谁,另一部分书送给谁,剩下的那部分书邮寄到哪里等等,好不容易,安排妥当。看着分类好的书,又蹙起眉头:“咦,这本书我不能送人,应该留着自己看;咦,这本书,寄寄给老师或许更有用。”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又是一番纠结。
好茶送人不留恋,贵卡送人不犹豫,就是这书,咋这么让我割舍不下呢?
某天,猛地想起之前参加的一次培训课,培训老师遇见星云大师,希望星云大师送他一句话奉为座右铭。星云大师淡淡地说道:“什么是你的?”
培训师愣了半天:“什么是我的?我有钱有权有势有家庭。这些都不是我的吗?”
可是稍等片刻,他忽地醍醐灌顶:什么是我的呢?钱是我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名誉是我的?可是当有一天离开,名誉又不会跟着我一起进棺材?家人是我的?可他们也有离去的那天。他们都不是我的,那我的身体是我的吧?可即便是我的身体,也会不受我控制,渐渐衰老。
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你的。 那我们也就不会因为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生贪嗔心,而生烦恼心。
星云大师看他似有所悟的样子,继而说出了下半句:“给出去的,才是你的。”
你把钱花出去,把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那就说明这些钱的确被你用了;你给了家人微笑,家人反过来对你微笑,这微笑实实在在是你的了。
一刹那间,自己所有的纠结不再是纠结:这些书是我的吗?只不过是我花钱把这些书暂存在我这里罢了,现在机缘到了,这些书也就散去吧。
书就像钱一样,需要流动。
书没了,可以再买;没钱了,可以再赚;赚不到,那就好好努力嘛。
站在宇宙的角度去看地球,地球还没一粒芝麻大;站在地球的角度去看小酷哥哥这个人,哎呀我去,你得把放大镜放大三千倍,才能找到我这只小蚂蚁。
罢了罢了,屁大点儿事,纠结个大冬瓜。
于是,同事喜欢我的书,拿走;还有一部分,装进一大箱子,给云南的老朋友寄走,再有一部分,给各朋友各老师邮寄一些,最后,给西安的朋友再邮寄一小部分。就这样,很快,把搬书事宜解决了。
夜,渐渐降临。
办公室的书统统分散出去之后,肩头的一座小山又卸掉了。没了书,也就到了真正离开的时候了。
把办公桌收拾干净,该扔的统统扔掉,该送同事的,统统送给同事。末了,办公桌又变得干干净净。
转身离开办公室前,想起当初来单位时,自己总是第一个到单位,第一件事就是擦地板。如今,最后一次待在办公室,我又想到了擦地板。
人需要一种仪式感。
擦地板,是我刚到这家单位干的第一件活儿;那也就把擦地板当作在这家单位做的最后一件事。
于是,空荡荡的办公室,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拖着拖布,默默地把地面擦拭干净。
然后,站在电梯口的玻璃窗前,俯瞰雨中的万家灯火。曾经,许多次加班的深夜,俯瞰窗外,希冀能够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融入这万家灯火。如今,再看最后一眼,算是一个道别。
雨,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没有伞,淋着雨,一个人背着双肩包走在长长的街道上。
就像某年的冬夜,大雪纷飞,一个人眼噙泪水,默默地行走在空旷的白茫茫大地上。
所有的孤独,所有的泪水,都只不过是上帝送给你礼物之前,跟你开的一个小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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