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的湖

■曼古乔

南山是我母亲的家乡，它是一个小镇，背面的湖，是湘北的大渔场。我的母亲在湖边长大，划船，采藕，捕鱼，这是她常常回忆起的童年往事。小时候，我枕着她回忆里的故事，在漫长的夏夜里入眠。梦里，常常听到船桨拍打着水花的声音。

外婆家前后都是湖，湖边也记录了我的部分童年。儿时常常去外婆家，每次来回的路程，都是一半走路，一半坐船。外婆摇着船桨，不一会儿，就渡我们到了岸边。我很喜欢坐船，喜欢听船推开水的声音，手漾起湖里的水，泼向远处，湖水很清，可以看见不时地游出来几条小鱼，小鱼追赶着船，伴我们同行一段路。

倘若是在夏天，荷花开得正好，荷叶的清香远远就可以闻到。外婆会刻意把船划到荷丛深处，带我们采摘一些莲蓬和菱角。我们一路游玩，只希望船慢点前行，晚点儿靠岸。

沿着湖边，有一条长长的堤坝，长着茂密的芦苇。野鸭把窝安放在芦苇丛中，在堤坝上行走，能听见它们轻声低语。长大了，依然喜欢在堤坝上散步，湖水退去，湖滩上留下各种各样的贝壳，路过的，捡拾到一些小鱼虾蟹也是常事。走完整个湖堤，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每一次只在外婆家的附近徘徊百米远，早饭熟了，可以闻到饭香，听见外婆的呼唤。

除了国有东湖渔场，各家各户还拥有自己的鱼塘。每天清晨或傍晚给鱼儿们喂食，敲打着食罐，鱼儿们听到食罐的声音，都争先恐后地游过来，嘴一张一合地，咕噜咕噜，它们在水里争抢着食物，追逐起水花，可爱极了。

每年十一月中旬开始，渔场进入打捞季，为期一个多月的船上生活就开始了。在政府的号召下，所有的渔民都下湖了，家里留下惦记他们的妻儿老小。每当听到大船在湖面咆哮的声音越来越近，就知道是渔船要靠岸了，大卡车拉着巨大的渔箱排满整个马路，这些鱼都将运往南方大城小邑。

渔民下船，总会分享惊喜，打捞到稀罕的贝壳，珍珠，还有巨蟹，或者一两米长的大鱼，对于居住在湖边的人们来说虽司空见惯，还是会引来大家驻足观看，不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见到了更会把这些稀奇事渲染成新闻故事说给邻里乡亲听。

外婆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片湖，孕育着这里的人，这里的物，这里的一切。现在，这里建立起了小渔湾，湖面上有浮船相连，有供人垂钓的钓鱼台。那些在喧闹的市中心待久了的人们，会选择周末来到这里，过起平淡安静的渔民生活。一家人，租一条小船，漫游在湖上，打一条鱼当晚餐，这般平静惬意的生活不正是平凡人最理想的愿景吗？

来拜访的人，除了渔商，其他的就是有些倦怠了的城里人。这片湖，把疲于奔波的人们揽在怀里，让他们作短暂的停靠。夏天的夜晚，他们还会留下来小住，主人家用最原生态的食物招待他们，他们听湖边的故事，也把城里的趣事分享，互相对望，眼里是泛着光的，满是愉悦，那种彼此向往的眼神，如果可以，恨不得立刻互换了身份，感受对方的生活。萤火虫绕着他们，他们一起数着星星。湖水轻拍着湖岸。

严寒的冬天，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船只都歇在岸边，一望无际的白雪覆盖着整个渔场，这时的湖只管安静地冬眠，无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