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十年 第一章 第三节 刨树根

人间十年 第一章 第三节 刨树根

第一章 第三节 刨树根

杨再生的病来得快去得快，借来的钱大多还回去了，亲朋好友都为老人高兴。

很快高考结束了，成绩过些天才会下来。这一年刚好赶上省内报考制度改了，不用估分报考大学，等分数下来后参考学校发的报考手册，上面有各个大学往年各学科的最低录取分数线，可以此估摸着报考，所以他估分并不积极，只想等待实际的分数出来再准备报考的事。

分数没有下来的这几天，杨再生的心里像是挂着一个秤砣似的，惴惴不安的。一天早上，他想去邻村村外的坟场刨些树根，一来可以用那些木头烧火做饭，二来可以出去透透气，活动一下筋骨，以往有时间他就跟着爷爷一起去，有时自己去。于是他找到洋镐，推起三轮车就要出发。

“阴天了，待会儿可能下雨了，明儿再去吧！”爷爷正好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杨再生推着三轮车车上还放着洋镐就知道他要去刨树根了，但看看天有点阴了，就忙提醒他一下。

杨再生看到爷爷走出来，脚步停了一下，抬头看看天，说道：“就是阴天而已，又不远，我刨几个就回来，没事儿的。”

爷爷再次望望天，点点头说道：“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差不多赶紧回来，我去村西看看麦子，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嘞！”说完，杨再生就骑着三轮车去坟场了。

他把车子放在以往常放的地方，扛着洋镐四下找树根。洋镐木柄有一米长，横截面是椭圆形的，上下粗细大体相当，插入铁头中间孔的一端稍微粗点，而这一端又要用几个钉子完全楔入，让其和孔挤得更紧，但有两个钉子楔入一半，然后将露在外面的部分弄弯并正好扣在铁头中间孔的边沿，这样就起到了很好的加固作用，不至于在使用松动时铁头被冷地甩出去。铁头一端是横头，专门用于刨的；另外一端是竖头，专门用于劈的。所以整体看来洋镐呈一个T字型。

他先是找到几个手臂粗细的榆木桩，看树皮和上面的切痕，应该是新伐的，在一个坟头边上。他放下洋镐，看看稍远的地方还有没有别的树根，因为这几个不大，离着坟头还挺近，所以并不是很好。当在稍远的地方也看不到别的树根后，他决定先把这几个刨了。

于是他摆好姿势，叉开腿，两脚离树桩大约半米远，右脚离得更远一些，稍弯着腰，左手握着镐木柄的一头，右手握着木柄中间的位置，将镐抡起离地面半米多高，对准树桩的一侧，让镐的铁头中部用力去撞击树桩，就当锤子一样使用。铁头呈弧形重重地撞在了树桩的一侧，树桩上的土颗粒被弹飞了起来，马上又落回去了，其表面泛起了一层土烟，浮在树桩表面慢慢飘动。和铁头碰撞的树桩一侧，树皮被挤掉一块，那部分树桩被撞出了一个小凹坑。树桩底部周围的土也有了裂纹，土和树桩中间有了间隙。

杨再生看后暗自忖度道：“这下应该就快多了！”

他抡起洋镐又撞了几下，这个树桩已经明显倾斜了，树桩被撞的一侧地面上的土已经被根拱出多高，貌似树根就要破土而出。

“好嘞，快了！”杨再生胜券在握了。

很快他把这个树桩彻底砸倒，一侧的根完全露出来了，但是另一侧的根还在里面。他用铁头的横头对准土里的树根，只一下便切断它，这样一个树桩就彻底被挖出来了。

就这样，他把另外几个也挖出来，放进车子里，之后继续寻找着。

不一会儿，他在大沙坑边发现一个直径约七十公分的榆树桩。

“前些日子还爬上这颗大树去玩儿呢，现在就没了，唉。不过这可是个大活儿啊，榆树根最硬不好刨，要不怎么说榆木疙瘩呢。”杨再生一边心里寻思着，一边围着树桩转，看到树桩有被劈过和撞过的痕迹，但都比较浅，“真是够硬的啊！”他喃喃道。

他用镐试探性的撞了几下，树桩纹丝未动，倒是自己的手掌麻得很，又用镐的竖头劈了几下，只是戳进去一点，无济于事。

“怪不得没人刨走。”他蹲在树桩上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这么大一个树根，少说有一百来斤，就算是刨出来今天弄不走的话也会被别人捡走的，要不把它推进沙坑里然后用车子拉上来？可是这坡这么陡，拉得上来吗？要是爷爷和我一起就好了。说别的没用了，今天来了总不能弄那么点就回去吧，实在不行我把它拽出沙坑。”

杨再生站起来捡起镐盯着树桩喊了一句：“干了！”

围着树桩连续撞击了几十次之后，杨再生发现一角的土松的比较多，就在这个角刨土，发现正下面没有树根，便继续扒土，很快形成一个小坑，他用手把小坑里的土清理干净后在坑的两边看到了土黄色的树根，只看见一部分就能断定这两个根都要有小腿那么粗，斜着扎向地下。他有些累了，坐在树桩上擦着汗，看看手掌上的几个血泡，估摸着再刨几下就破了，有点无奈的感觉了。

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树桩，喘了口粗气，咬咬牙，杨再生突然站起来右手拿起洋镐指着树桩瞪着眼说道：“今天要是不把你刨出来，我就不回家了！”

说完，他站在树桩上，双手抡起镐向着自己脚下刚刚挖的坑刨撞去。小坑两边的土被慢慢震松了，刨去后露出根的大部分，他一看果然比小腿还要粗。这时杨再生手上的血泡已经破了，和汗水混在了一起。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对准这两个大根就用竖头劈了过去，好一会儿才把它们劈断。接下来撞击树桩的时候发现它晃动的幅度明显大了一些，土又松动了不少，他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刚才一顿猛砸猛劈，累得杨再生一下子坐在了树桩上。

这时过了中午，天气骤变，一声巨大的雷声之后，雨点飞快的落下，砸到他的脸，天一下子暗了许多。

杨再生下意识地望了望天，看到乌云密布，瞪大了眼睛，又低头看着树桩，着实为难。

“刚才我把话都撂这了，不挖出来不走人，天知地知我自己知道，可这雨不小呢，镐头打了滑自己都危险。”这个想法在杨再生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同时他也想起那次冬天的事故，还好只是腿被铁头撞了一下，淤青了好一段时间，爷爷不知道，不用治也扛过去了。

“注意点应该没事儿的，走了的话不是言而无信了吗！”他自己给自己打气。

于是杨再生抓紧时间，狠命地撞狠命地劈，不一会儿就把树桩四周的根全部砍断，再次撞击的时候树桩的摇晃幅度更大了，但丝毫没有出土的意思。他立刻就明白树桩正下面肯定有一个大根，深深地扎入土中。

他喘着粗气，咽了几口唾沫，喝了几口雨水，然后稳稳地站在树桩上，将洋镐抡起，横头朝下，低头看着树桩下面坑里的泥水，凭感觉找那个大根，用力将横头挥进泥水里，但不能用全力，因为用力过猛的话如果没有刨到树根而走空，那么自己的身体就很容易被惯性甩得失去平衡，所以右手在镐头奔向目标的时候随时准备一个回拉的力。“噔”的一声，第一下正中根部，同时溅出的泥水甩了杨再生一脸。他没有迟疑，连续刨了几次，切断了大部分。随后他从树桩上下来，一手提镐，一手抹了一把脸，又站上去在相反的方向刨了几下，感觉大根彻底被刨断了他才停下来。

杨再生将横头插入树根，自己用手向外搬镐柄，试图用横头撬翻树桩，看到它慢慢侧翻，他判断树桩没有其他大根了，而且下面被水泡了一会儿，应该容易被掀翻的。

树桩被掀到大约45度的时候他索性用手抓住两个根用力翻，使了几个猛劲后终于掀翻了树桩，把它倒扣在刚挖的坑里。

“终于挖出来了！”杨再生不禁喊了一声，紧握的拳头里挤出了泥，打着卷出来的。

很快他把树桩推进了大沙坑，里面原本没有积水，但雨下了有一会儿，也就有点积水了，浑地发黄。杨再生跑着去推三轮车过来，路很滑，车子不好下去。他想“路这么滑，车子下去了肯定上不来，不如我把树桩拽上来。”想到这他下了沙坑，先用积水洗洗脸，然后拽着树桩的一个根慢慢往上拉。路滑，走着费劲，但是树桩也容易往上拽。最后几米，坡更陡了，他栽了一跤后用镐的竖头劈进树根，拽着镐柄把树桩拖上来了。

稍微休息一下后，他拼尽全力把树桩搬起来放进车子里，踉踉跄跄地推着车子离开坟场。刚走没多远，看见爷爷穿着雨披走着过来了，爷爷埋怨了几句后赶忙帮着孩子推车回家。

回到家后，杨再生换了衣服，身上裹了个薄被子，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还是家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