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

        我学会游泳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蓄水池，在生产队的苹果园里。蓄水池宽不过三米左右，长也就是五米。这个蓄水池是给果树打药蓄水的。在没人看到的时候，阿勋哥带着我和表哥在里面教我们学游泳。

        蓄水池有几阶台阶，阿勋哥让我们双手按着最后那阶台阶，双脚在水里上下拍打，一时间水花四溅，虽不能叫作游泳，但是感觉异常兴奋。再后来，他教我们如何用手刨水。不几天，我们都学会了，双手前后刨着，双脚上下拍打着水面，在水花四溅中，我们找到了鱼的感觉。

        学会游泳，就感觉水池太小，容不得我们这些大鱼了。我就央求阿勋哥带我到大江大河里去一显身手。阿勋哥一脸轻蔑，淹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那是那年夏天最热的一天，吃过午饭，大人们都谁睡午觉了。阿勋哥来到我家门口神秘的冲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就悄悄的跟他出去了。他带着我在村子里七拐八拐来到一片打麦场，穿过错综复杂的麦秸垛看到前面有个大坑，坑里有水，已经有很多大孩在里面忘情的扑腾了。

        大孩管这个地方叫作“洋桥”，这其实是陇海铁路下的一个涵洞，大概是抗战时期日本鬼子在此修铁路的时候留下来的，村人就称它“洋桥”。

        “洋桥”下并没有水，都是下雨后由于地势低又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大坑，雨水都汇聚于此，形成了一个不大也不小的水坑。

        阿勋哥已经熟练的脱光了自己的衣服跳下水去，扑扑腾腾的过了一把瘾才想起我。他站在水里，招呼我下去。我犹犹豫豫的，毕竟这样的水对我这个初学者还是有点太大。阿勋哥一脸鄙视，没事，下来吧，水很浅。

        我看不惯他那鄙视的眼光，脑子一热，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扒光了，溜着水边慢慢下去。起初只在水边趟水，慢慢的走的深一些，不知不觉中已经来的水的正中间，也不过到脖子。似乎心里有底了，也开始扑腾着游起来。

        那时大家都是清一色的“狗刨”式游泳，十几个赤身露体的男孩一起扑腾的场面也甚是壮观。那时物质贫乏，几乎没有胖人，所有小孩或者半桩大孩都是精瘦精瘦的，体色黝黑。那时可以玩耍的东西也不多，无非就是绑个弹弓，粘个知了，或者在铁轨上用铁钉压飞镖。我们村子缺水，村南是几层梯田，村北则如平原一般一眼可以看到邻村。没有河，也没有像样的水渠，所以见到稍大的水势就会异常兴奋。

        那天玩的非常开心，后来又自己偷偷去玩了几次。家人是不让去的，因为在此之前有人在“洋桥”里淹死。我们不以为然，觉得是那人水性太差。依旧我行我素的偷偷去玩。

        人多了，就会生出事端，常常有打架事件发生。大孩打架不同于我们小孩，一拳一脚无甚威力。大孩打架都是棍棒交错，顷刻间就头破血流，我们在角落里看的是惊心动魄。

        有一次，一个叫吴建设的人在哪儿耍能呢，说自己可以骑车下水。大孩都怂恿他试一下。只见他骑着车子飞快的向水里冲，只听砰的一声他就栽到了水里。自行车不见了，他的头也扎到了水里，起初他的两只脚还在扑腾，大孩们热烈鼓掌，后来发现建设的脚不懂了，大孩们感觉事情不对，连忙下水去拉他。建设是被几个人抬到岸上的，他的门牙掉了，脸也磕破了，不停往外流血，他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大家吓坏了，赶紧按压他的肚子，一股脏水从嘴里喷出。我当时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词“喷泉”……

        从那以后我不再去“洋桥”游泳了。父母看的紧，还有就是感觉那个地方很诡异，不知是不是之前淹死的那个小孩在索命呢？吴建设也不去了，他那天喷出那股喷泉以后就苏醒了，被几个人搀扶着回家了。晚上，他爹下工回家去水边拿着耙子在捞他的自行车。几个和吴建设要好的孩子在给指引自行车大概得位置。车被拉上来后，前车圈已经瓢了。他爹气的反反复复就一句话，这孩，太气人了，这孩，太气人了。

        多年以后，我从此路过，那是仲夏的晚上，我抬眼看了看“洋桥”，依旧有水，没有幼时看的那么大了，水面飘着一层绿藻，在水边的草丛里除了有鸣虫的呢哝，还有青蛙响亮的叫声。我突然想起那个被淹死的小孩，如果活到今天应该早已娶亲生子了。内心一阵唏嘘，骑车踏着月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