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

一、 谎言的颜色

          “弃？”我将手中本该在画纸上涂抹的黑色蜡笔停了下来，我听见她的声音中氤氲着阵阵迷惑，可我没能记清楚她的样貌，“呐，蝴蝶真的有纯黑色吗？”我听见记忆里的她这样发问。

        略微思索了一番，年幼无知的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蜡笔高高举起，眼里的喜悦也一并渗透出来：“有的哦！至少我相信有的哦！”我隐约记得自己是如此回答她的。

        姐姐的疑问。

        “弃？”

        我将深陷于过去的思绪用劲地扯回来，抬眸望去，是一张已经熟悉了的面孔。我努力保持着本不该浮现出来的微笑，亲切地答应了一声。

        她叫蕙。她曾经这样告诉我。她有着不同于我的性格，至少她的笑容应该不会是假的，是她的家庭，她的容貌，还有她的世界，是这些带给她如此的快乐。不同于我的东西。她不可能独自漫步在大街上，尽管不是十分冷清，但和热闹也说不上能够相提并论。即使是自己品尝了无数次也不会厌烦的苹果糖，对于酒井来说，也不值得一提。是的，因为她是酒井蕙。而我不是。

        “酒井姐姐，今天也会去街上吗？”我从谈不上冰冷也说不上温暖的地板上站起来，将目光投射向窗外的天空，不管它如何广袤，在我的窗边也只有四方形的一小块，向我展示着它不完整的自由。我口中的问话与我的视野一般投出。我也不知道那感情是什么。

        明白一切，却不敢揭穿？也许吧。

        “是的。弃还是在家里画画吗？”她带给我的是一份不该有的亲切感，可她却和我的姐姐不同，即使是亲切，也代替不了熟悉。她这样问我，也许是在确认，“今天的夜会也会有苹果糖呢……呐，会给弃带回来的呢。嗯……妈妈要的绸子、爸爸要的是……”我静静地等待着她理清楚要带回来的东西。我又听见她问我：“除了苹果糖，弃还要什么吗？嗯，再买一盒蜡笔怎么样？呀，差点忘记了呢，今年的红茶又出了一个新的牌子，听说还不错呢……呐，弃觉得呢？”

        这样呢……蕙懂得总是比我多，毕竟她能够去到天空之下。而我不能。

        或许要根头绳会好些。我斜眼望着自己凌乱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虽然发色还是受人欢迎的紫灰色，发丝乱得就好像特意整理过的样子，弯曲的，是人们喜欢的发型，但即便如此，瞳孔里“住着”的黑色蝴蝶也不免让人为之惊讶，甚至感到怪异……

        “嗯，就给我一根头绳吧！呐，酒井姐姐，如果能的话，不是黑色也许会很好……”我瞥见了她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只是一瞬间的，随即便用温柔掩盖了。我意识到了自己再说下去的话也许会引起不好的事，便将话锋扭转了回来，“没关系呢，只要一根头绳就好。”

        黑色的蝴蝶。我望见它亲吻着欧洲琼花，即便已经看见它低下枝桠，也不会信任五彩缤纷。直至樱花将我的视野覆盖，接踵而至的是姐姐的剑，沿着黑色蝴蝶将翅膀挥舞着消逝的轨迹，斩去了樱花完整的面容，以及从此而粉碎的温柔，斩断了我的视野。

        我亲吻着谎言的手，以及幼时那份随着痛觉被遗弃的五彩缤纷，我亲吻着自己的谎言。我将尚存的信念连同那黑色的蝴蝶一并亲吻，却没有一并放弃。

        “呐，姐姐，黑色的蝴蝶哟。”

        我度过了重复了无数次的今夜。我却欺骗着自己黑夜恐怕会与众不同的安宁。我拾起从指间滑落的画笔，继续在纸上涂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