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就知道有一本书叫《月亮与六便士》,一个美丽的名字。也曾疑惑,这样的书名有何寓意。第一遍读完以后依然似懂非懂,也没有去探究它的深意。重读一遍,才发觉,这样美丽的书名中隐含着多么深刻的思想。
写读后感之前,脑海中出现几个关键词:艺术与生活(包括亲情、友情、爱情、物质等)、信仰与虚荣等等,它们之中与作品主题最为契合无非就是艺术与信仰。而这,也正是我感受最深的地方。
不去细想的话,我是不赞同主人公兰德抛妻弃子的做法的,尽管我理解他为艺术不顾一切的决绝。在这里不妨提出疑问,兰德为什么要放弃他优渥的生活,转而去追求他曾经心心念念的艺术家梦想?他所拥有的一切为什么不能提供给他追求梦想的机会?要成为一个艺术家,追逐心中的“月亮”,他需要具备哪些条件?
首先,对绘画的热爱构成了他最原始的动力。在“我”的一再逼问下,他斩钉截铁的回答“我要画画儿”、“我必须画画儿”,没有犹豫,没有懊悔。那种热爱使他的生命拥有源源不断的能量,驱使他不顾一切地去追寻,好像魔鬼附体,你看到的,只是他的躯壳,他的灵魂早已对所热爱的走火入魔。一个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才有可能排除万难一步一步接近梦想。我们所熟知的舞蹈家杨丽萍就是如此般执著,对舞蹈的热爱,让她在生活的重压下依然有前进的动力,终于得偿所愿。无论是《雀之灵》,还是《云南印象》都没有辜负她对舞蹈艺术的不懈追求。
其次,正如毛姆所说“艺术中最令人感兴趣的就是艺术家的个性”,兰德即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他果断坚毅的个性,在面对对别人的质疑,谩骂甚至鄙视的时候,他又怎能泰然处之,不为所动?一般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现有的美满生活而去选择贫困潦倒甚至一无所有的生活的,没有“六便士”,“月亮”何处寻?可是兰德敢于赌一把,哪怕他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窘迫,也可以不改初衷。
再次,他是一个伟大的天才。所谓天才即是拥有一定的天赋。兰德的天赋异禀在他年轻的时候也许并没有显现出来,也许是世俗之人对他的作品毫无鉴赏力,因此兰德夫人对他的评价就是“他画的画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对这种事可以说一点才能也没有。”伟大的天才是需要被发现的,除非他自知。天才都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对于他的怪异,一般人往往以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以庸常的方式求得他与世俗的谐和,企图同化他。殊不知,这只能毁了一个天才。北宋文学家王安石曾创作一篇散文叫《伤仲永》,讲述了一个江西金溪人名叫“方仲永”的神童因后天被父亲当作“造钱工具”而沦落到一个普通人的故事。一般的解读,是说后天学习的重要性,即使是神童,也不能让自己的才能“坐吃山空”,不学习依然会沦为庸人。可是把他放到这里与兰德相比较,同样是天才,同样受到世俗的约束,一个是间接地被金钱驱使,一个是处于一个不被发现的虚荣世界中。可惜的是,仲永未曾觉醒,故而与天才失之交臂,只能成为后世天才的警示。兰德之所以是伟大的天才,不仅因为他的艺术才能,更是由于他的自知且不为世俗所同化。然而他的自知并非是确信自己就是一个天才,他的自知在于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为此他需要放弃什么,该去往哪里。
哲学上说,内因是事物发展变化的内在根据,兰德所具有的内在条件使他不断接近自己的艺术家之梦。他离家出走,转而寻找一个能让他潜心创作的地方,由此可见,创作环境,包括社会的,自然的,对于一个艺术家有多重要。
兰德的最终栖息地是塔希提。在这里我不得不摘录作者描述的塔希提:
塔希提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它是一个高耸海面的绿葱葱的岛屿,暗绿色的深褶使你猜到那是一条条寂静的峡谷。这些幽深的沟壑有一种神秘气氛,凄冷的溪流在它深处琤琤鸣溅,你会感到,在这些浓荫郁郁的地方,远自太古以来生活就一直按照古老的习俗绵绵不息地延续到现在。塔希提也存在着某些凄凉、可怖的东西。但这种印象并没有长久留在你的脑中,这只能使你更加敏锐地感到当前生活的欢乐。这就象一群兴高采烈的人在听一个小丑打浑,正在捧腹大笑时,会在小丑的眼睛里看到凄凉的眼神一样;小丑的嘴唇在微笑,他的笑话越来越滑稽,因为在他逗人发笑的时候他更加感到自己无法忍受的孤独。因为塔希提正在微笑,它一边微笑一边对你表现出无限的情谊,它象一个美丽的妇人,既娴雅又浪漫地向你展示她的全部美貌和魅力,特别是在船只刚刚进入帕皮提港口的时候,你简直感到心醉神驰。泊在码头边的双桅帆船每一艘都那么整齐、干净,海湾环抱着的这座小城洁白、文雅,而法国火焰式建筑物在蔚蓝的天空下却红得刺目,象激情的呼喊一般,极力炫示自己鲜艳的色彩。它们是肉感的,简直大胆到不顾廉耻的地步,叫你看了目瞪口呆。当轮船靠近码头时,蜂拥到岸边的人群兴高彩烈而又彬彬有礼。他们一片笑语喧哗,人人挥舞着手臂。从轮船上望去,这是一个棕色面孔的海洋。你会感到炎炎碧空下,色彩在炫目地旋转移动。不论从船上往下卸行李也好,海关检查也好,做任何事都伴随着大声喧闹,而每个人都象在向你微笑。天气非常热。绚烂的颜色耀得你睁不开眼睛。
这是作者对于塔希提的整体印象,集原始与狂野于一身的塔希提。
我想,这以后的三年是思特里克兰德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爱塔的房子距离环岛公路有八公里远,要到那里去需要走过一条为热带丛林浓荫覆盖着的羊肠小道。这是一幢用本色木头盖成的带凉台的平房,一共有两间屋子,屋外还有一间用作厨房的小棚子。室内没有家具,地上铺着席子当床用。只有凉台上放着一把摇椅。
芭蕉树一直长到房子的跟前;巨大的叶子破破烂烂,好象一位遭了厄运的女王的破烂衣衫。房子背后有一株梨树,房子四周到处种着能变钱花的椰子树。爱塔的父亲生前围着这片地产种了一圈巴豆;这些巴豆如今生得密密匝匝,开着绚烂的花朵,象一道火焰墙似地把椰林围绕起来。此外,正对着房子还有一棵芒果树,房前一块空地边上有两棵姊妹树,开着火红的花朵,同椰子树的金黄椰果竞相斗妍。
兰德真正生活和创作的地方又是这样一种境界。远离人群,远离喧嚣,没有伪装,没有虚荣的世外桃源。比起那个舒适的家,兰德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安静得让人窒息的地方。
我愿意待在这里,一直到我死。
这就是他最终的选择。
他只需要一个照顾他的人,也许不需要。而爱塔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女人。爱塔就是那个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人。
她不打扰我,她给我做饭,照管孩子。我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凡是我要求一个女人的,她都给我了。
尽管兰德的成就足以说明他的确是一个伟大的天才。可是不得不说,为了艺术,他的自私也暴露无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评价这样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或许过于苛刻,因为如果不自私,所谓的艺术家就不成为艺术家,人类的艺术史上就少了一位彪炳千古的天才。我们要求他成为艺术家,他就必须放弃一些妨碍他的东西,包括家庭,婚姻,甚至良知。
现实中的我们,总会为“六便士”放弃心中的“月亮”。也有人在二者之间寻求平衡,追逐“月亮”的同时,“六便士”也随之而来,可是得到的“月亮”多半失去了最初的圣洁,不再那么纯粹,这也是可悲的吧。难以两全,故舍其一,只有信念足够笃定,内心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执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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