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树

《雨树》| 双一

1

它们被同一群鸟衔来

落入同一片泥土。彼此不远

相隔一声鸟鸣

同一个月亮底下睡眠

同一片雨水里生根吐芽

一百年过去，它们长满

绿色的头发。风的手指

穿过，它们一起飘摇

这自作主张的风啊

早在它们开出第一朵花

就做了它们的媒

相隔一声鸟鸣。对望

一百年，直到视线

被拔地而起的水泥高楼切断

灰色冰冷，它们

再也望不见彼此

风，打起盘旋

2

一百年。它们抓紧土地

一如着陆那一瞬固执

死守。即使

蚂蚁在身体的缝隙里穿行已久

鸟巢筑起。飘落，又筑起

时间作证。温和柔软的木质身子

骨质疏松也比钢筋水泥耐久

一百年。风吹

绿发变黄。脱了，又生

苍老的皮肤一裂再裂

直等黑色的裂缝

如噬咬的牙印爬上水泥

直等一声巨响黄烟腾起

楼墙爆破粉身碎骨。那一天

比预想的来得早。尘埃落尽

它们终于彼此相望

相隔一声鸟鸣。风的手指

穿过，它们一起飘摇

3

一声鸟鸣的距离，最适合

静守。风是它们的媒人

这自作主张的风啊

只是苍啷螂，狼音突起

一片旋转的锯齿尖叫

雨树倒下了。从脚跟

轰隆隆——

大地的胸口被掏出个大坑

又一幢水泥大楼拱起来

更大，更灰，更冷

吞噬了鸟鸣，甚至

吃掉半个天空

我猜中了开头，可是

我猜不中结局。它们

再也望不见彼此

风，打起盘旋……

2018/0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