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村不在大,有山水之仙境,有修竹之灵秀,有祥和之氛围,称得上钟灵毓秀,世外桃源。
它就是竹泉村,一个诗画的世界,一个既能穿越诗意的联想,又能生发即兴诗意的地方。
一个山间古村,石街石墙,石凿成道,茂竹成林,清澈泉水自宸瀚亭泉眼流过老龙嘴冒出,淙淙流经村中沟沿,几只翠鸟从青绿的竹林中飞出,几尾游鱼在明澈的池塘中畅游,好一幅《山居秋暝》图。这不是江南水乡,是北方山东临沂市沂南县铜井镇的一个叫竹泉村的小山村。
别看是小山村,也有四百多年的历史。早在明朝末年,一个叫高名衡的兵部右侍郎携堂兄弟高名寔为躲避喧闹红尘,遍寻安静清凉之地,看到这儿泉水茂盛、环境清幽,随决计傍泉而居,当做他们与世隔绝的隐居之地,当时的小村庄叫“泉上庄”。因为喜欢南方四季常绿的青竹,高姓兄弟从南方移来若干品种的竹,栽在村前屋后。竹的特性,开始的四年生长缓慢,仅仅长高3厘米,但随后的每年节节升高,每天能长30厘米,六个月,就能长成让人仰望的15米之巨。别看那不动声色的期初四年,是竹在观察、考量生长环境及气候,判断适不适合扎根,蓄势待发,一旦适合就将根系扎入地下,向纵深横宽处发展,绵延能达数百平米之广。
很多人不免有南橘北枳的担心,毕竟南北方的地理条件不同,尤其气候相差悬殊,南竹能否在北方的土地存活?能否茁壮成长成郁郁葱葱的竹林?其实竹通人性,才会有竹子为四君子之一的叫法,竹子不仅有君子之姿容,更有君子之风骨。竹泉村是上天遗落在北方大地的一颗明珠,兼具了南方的秀美、北方的古朴;移居来的竹子占据了南竹的清逸与北植的刚直,因为经受了太多的粗粝的北风和北人殷切热望的目光,长得比南竹格外的刚劲青翠,渐渐地,竹林遍布村前村后,繁盛葱茏,成为蔚为壮观的竹的海洋,把个竹泉村,哦,对了,那时还不叫竹泉村,环抱掩映起来,这才有了清朝乾隆年间竹泉村的故事,乾隆来此地时,看到这儿有泉有竹,金口一开:把泉上庄改名吧,这山生泉,泉润竹的就叫竹泉村吧。还即兴御笔一挥风雅题词:“花竹有和气,风泉无俗情”,虽说移花接木黄庭坚和孟郊的诗词,倒也与村风民情相符,至此竹泉村名声渐起。
喜欢竹泉村,不仅是它的泉竹相依浑然天成的自然野趣,更是喜欢它的处处有诗意、步步有诗情的诗画世界,走在竹泉村,就是走在诗情画意里,就是走进了古意盎然的诗人的历史年代中。
我喜欢的诗人都能在这儿找到了他们的精神家园和安身立命之地。
夜静村山,月明竹下,听泉水溪声,闻惊鸟呢喃,诗人王维最宜住在“听泉斋”,几经别乱的王维早在任职期间,就特别向往有山有水、有树林有溪谷的悠闲自在的地方,还在京城长安边的终南山修建了别墅,就是著名的辋川别业,时不常与好友偷得半日闲,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写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诗句,像是“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清浅白石溪,绿蒲向堪把”“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这些诗空灵、淡远、带着些许禅意,不愧是出自诗佛之手。包括王维写的田园诗“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溪清白石出,空翠湿人衣”“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这些美妙的诗句是典型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王维风格,都一一惊现在现在的竹泉村,竹泉村一步一景,仿佛都是为王维而设,在幽静的竹篁里,感受明月清风,感受竹子的拔节,感受人与自然的完美契合,虚心竹有低头叶,竹节却是上升着,人也一样,暂时的后退、低头,灵魂要像竹子一样高昂着,做人当如竹,中通外直,刚柔相济,可以说竹泉村就是王维的沂南辋川。
走过“听泉斋”,来到“凤鸣堂”。
就让一心以复国为己任,以功业为建树的南宋词人辛弃疾来“凤鸣堂”吧,暂时把梦回连营的宝剑收起,喑哑住金戈铁马的嘶吼,远离楼头拍遍了的栏杆,回到有舍有田的“稼轩”,回到清新悦目的乡村暖意中,在静好的环境下,平和的过着烟火气的日子。竹泉村的溪水不停歇地流淌,就让壮志未酬的英雄在溪边驻足歇息,溪边长满了绿绿的青草,邻人老两口吃吃嬉笑着、款款低语着,也不知是谁家的阿婆?大儿子在溪流东头勤快地锄豆,中儿正忙着编织鸡笼,最宠爱的小儿子,顽皮天真地横卧在溪头草丛,剥着刚摘下的莲蓬,边吃边玩呢。这幅恬静闲适的田园生活场景是辛弃疾心头的温热,是他向往的“了却君王天下事”大功告成的最和暖的蓝图。
酷爱梅花的南宋诗人陆游适宜住在“梅缘”,“一树梅花一放翁”。那个河南巡抚官至兵部右侍郎的高名衡当年建茅舍于此,在院中植红梅,栽青竹,万绿丛中几点红,格外醒目,仿效王羲之曲水流觞,宴请亲朋好友,“梅缘”成了一个文人贤士雅集所在。屡遭排斥打击的陆游,在宦海沉沉浮浮,但一如高洁、孤傲的梅花一样“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厌倦了官场,那就回到竹泉村吧,有梅为伴,竹做邻,当然最好的邻居是惺惺相惜的辛弃疾,“隔篱呼取尽余杯”,二位壮士豪饮千杯,纵酒高歌,家国恩仇,忧思难忘,是否竹泉村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个给人憧憬和希望的村子?竹是隐士的理想国,梅是文人的高洁心,两位壮志未酬的战士暂且享受一下竹泉村清静闲逸的隐居生活,把那些愁山闷海的烦恼事交于清风,交于明月,交于翠竹,交于樽酒杯茶,心安之处即故乡,何不在竹泉村坐看山竹,行尽青溪,回归田园,活出自己呢?
一直游荡于山水的盛唐诗人孟浩然,看到环抱在青山绿竹之中的竹泉村一定会似曾相识,“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田园是诗人求仕不成的最后守望,这个羁旅一生的孟山人,进仕途不顺,不得已修道归隐,过故人庄“把酒话桑麻”,在谭边“潭香闻芰荷”;在田间“山鸟助酣歌”,享受自然的妙趣和隐逸的快乐。就让孟浩然居住在“倚翠亭”,与同爱山水的王维为邻,这两个创立了山水田园诗派的王孟二人,诗词唱和,不知又妙笔生花出多少绝世佳作。
如果五仕五隐的五柳先生,东晋末期最伟大的诗人陶渊明来到竹泉村,想必会比在南山过得丰饶闲适一些,是否更加与自然相契合,他一定会选择“竹篱菊舍”,陶渊明终于找到了一个清静而自由的地方,既有竹子的清逸高洁,又有菊花的清高孤傲。竹子,君子的化身,内敛低调,柔韧坚强,内心的昂扬给人以激励;菊花,花中隐士,有着一种经风不屈的傲骨,还隐留着暗香浮动的清雅。
陶渊明竭力打造的桃花源,是一个虚构的隐居天堂,“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有良田自耕自足,有阡陌交通相连,有鸡犬之声相闻,居善地,心善渊,无争斗,无战争,人们和睦相处,怡然自乐,陶渊明的“桃花源”是诗人无力对抗世俗的奢侈的期盼,是追求安宁平静生活的羡慕与神往,但这些在竹泉村是真实存在的,在这儿,可以把自己还给自然,让植物的生命气息和泉水的动感活力注入内心深处,春来遍是桃花水,欣然忘食,抵达精神的家园,这是原汁原味的田园,是柏拉图的“理想国”,是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是孔子的大同世界,是梭罗的“瓦尔登湖”,更是现实版的桃花源。
喜欢竹子的苏东坡“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或许也会选择同样的“竹篱菊舍”,是向他欣赏崇拜的陶老师致敬。隔着600年的时光,苏东坡越发读懂了陶渊明,读懂了陶公平淡却有至味的精神境界,“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不大的庭院,阶前菊丛,竹林环绕,推窗见竹,竹影婆娑,月色入户的晚上,欣然起行,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倚杖听溪声。
听泉斋、凤鸣堂、梅缘、倚翠亭、竹篱菊舍都是竹泉村的房屋或庭院的名字,古色古香,有着一种诗意的况味。如今的竹泉村,竹林、茅舍、清泉水瀑,小桥流水,朴素真淳的自然风光依旧,还有鸡鸣狗吠的人家,错落有致的土筑老屋分散在村子里,村人“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村中有古朴的草编坊,编织农家常用的斗笠、席笼、柳筐、簸箕等;针线坊里的巧手大婶们正做着暖和和的棉衣和活灵活现的虎头鞋。粉皮作坊、制陶作坊、酒作坊、茶作坊、油作坊,这些朴素古老的作坊,重新再现了旧时人家的古朴工艺和箪食瓢饮的寻常生活。
随便走进一家农舍,推开陈旧吱格响的木门,古老的石碾依旧可以磨米压面,长满青苔的老井,让人不忍去转动吱呀响的轱辘,庭院木架上悬垂的丝瓜和葫芦,红通通的山楂和金晃晃的柿子随意摘,还有埋头做活的农人,恍如走进武陵人误闯的桃花源,不富丽、不娇艳,有一种古老的宁静,一种岁月的光影,一种历史的回放。只要泉水不枯,绿竹长青,竹泉村的生命之水就常在,竹泉村的灵魂就长存。
2018.10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走进诗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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