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与路

我生长在一个小城市里，虽然城镇上有宽大的马路上和各式的车子，但我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还是自行车与摩托车。

我对儿时大多数事情都记忆不深，到了初中和高中才会深刻一些。

妈妈说我小时候出生时，外公非常疼爱我。他会把我放在自行车前的菜篮子里，载着我出门玩耍，跟我聊天说话。小学的时候，暑假在一个地方打小零工，恰逢腿上动了小手术没法弯曲，所以要人接送。那时应该是极要面子的时候，所以下班跟着一堆小伙伴出了门，看到接我的是踩着单车的外公，便黑了脸。记得回去的那一路我莫名地生着气一直念叨着为什么是外公来接我，大概也说了其他伤人的话，还有一直沉默着的外公的背影。这是我不愿意提起且心怀愧疚的一件往事。

初中的时候没有住宿，每天上下午踩着自行车从乡里沿着一条笔直的伸向城镇的公路到我的学校。我闺蜜跟我读的不是同个学校，家里也离得不近，有一半时候是一起上学，一半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听着歌，或捏着要背诵的小纸条，又或看着小说慢悠悠地上学。当然也有即将迟到而狂奔的时候，能把20分钟的路程争分夺秒地缩短好几分。当然大多数上学的时候都是争分夺秒的，所以初中的时候肺活量和体质耐力都是很好的。放学回家时倒是悠闲许多，刻意跟我闺蜜约好在某个路口等待，然后我们就一边聊天一边慢悠悠地踩着单车，有时也会比赛谁骑得更快，或者吵了架便疯狂往前踩互不理会。最好笑的是，有时没有刻意约好，结果走一半发现闺蜜的身影，于是拼命地往前追，哪知闺蜜也是一个人无聊于是加快着速度，于是那天这条单车道上便出现一前一后疯狂踩单车的两道影子，最后追上时都已经离家不远了。单车道隔着一路铺下的细长花坛，隔壁是宽大的车道。有时我们会谈论沿途的车辆，或者在载着一群猪的大货车经过时掩住口鼻。我们会在一路上谈论当天发生的趣事，会吐槽自己看不爽的人，也会在闺蜜心情不好的时候，一道停在路边的沙县小店，点上一份馄饨，把陈醋和辣椒拼命地洒在汤里，吃得眼泪鼻涕直流后，回家若无其事地继续吃晚饭。我在这条路上看过无数小说、背过许多单词古诗、见过一对年迈却依旧互相搀扶散步的老夫妻。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对孤独的忍耐程度，大概这条路上一个人走过的次数也能贡献一二了。

到了高中时住宿，一周回一趟家，连单车也渐渐少用了。高中所在的学校是位于旧城区最繁华的片区附近，学校所在的路名为“文化路”，那条路有许多书店、杂货店、奶茶店和有名的美食店。以前不懂得这条路的取名之意，后来离开家乡到大城市求学工作，回家乡时，最想去的还是这个地方。可能是马路对面待了三年的高中，是笔直道路向上望时的湛蓝天空、路旁两列郁郁葱葱的行道树、每逢开学必爆满的书店、永远有新鲜书籍的报刊铺、店门口摆着红红的对联窗花的打印店，是沉默寡言的修手表店老板、奶茶店温柔的姐姐、右拐的小巷里亲切的老板和各式的美食......它们皆令我难忘。

我是一个不会骑摩托车的人，我也不想学车。我害怕自己一着急，把刹车踩成油门，为了行人与我的安全，不学车是最好的选择。大学时就读在广州，我无比幸运自己能够在外见识新事物。广州是个矛盾的城市，你能在崭新的大楼旁，看到破旧的危楼，也会看到七拐八绕的马路。广州人口很多，所以周中的公交车上，夜晚时分总是塞满了人。我极度晕车，就是从小经常坐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课外辅导班也依旧会吐、坐个垂直电梯也会晕的那种。幸好不会晕地铁和高铁，不然就真的一辈子宅在家了。所以我不大广州的公交车，人太多了。虽然优点也挺多的，车次多，准时，司机开车也很猛。我觉得广州的公交车就是马路一霸。有几条线路的地铁也是人多的，好比死亡三号线，我感觉似乎任何时候都没有少人过。更何况地铁里还没有厕所，这是极要命的。

我在广州呆了三年，哪怕交通方便发达，生活便利，也没有喜欢上这座城市，不知道是交通、城市或者人给我的感觉。去了几次深圳后倒是喜欢上了深圳。可能是因为人也因为这个深圳确实深得我心。我看重城市的各种基础设施和服务，好比马路规划、交通、安全等细节，我会看到行人做扶梯靠右的身影、地铁里厕所的标识、女士优先的车厢、人多的地方巡逻的辅警，也许我可能带着滤镜来看这座城市，但我愿意用更多的时间来慢慢了解它。

从坐在单车后见到的背影到马路边闺蜜的笑脸和飞驰的车辆，到行道树上的天空，地铁窗外一闪而过的城市风景，是我成长的轨迹，伴随着家人的呵护，朋友的关心，一路行至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而我孤身一人行在路上，也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