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时光,大多都不太平。
长年的饥荒使得人去楼空,除了官兵,估计也只剩下他们这一拨人了吧。
筱兰伏在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男孩身上,饥饿使她几乎失去了意识。
“快走,火势越来越大了。”一个男孩说。
“不,我们得带上她。”那男孩喘着粗气,筱兰感觉他的脚步在踉跄,可是她睁不开眼。他光着的脊背上的汗水带着夏日的温度,紧贴着她的侧脸。
好热。
她想转过侧脸,她试了一下,可她没有力气。
“她快饿死了。”
“我们得先去找吃的。”
“万一她在途中就饿死了呢。”
“让她喝我的血吧。”那稚嫩的童音里透出男子汉的勇气。
“喝人血,她要醒了,肯定会骂咱们的。”
“说的也是,赶紧去找东西吃。”
强烈的生存欲念使她忽然有了力气,她张开小口,像吸血鬼一般往小男孩背上猛啄。
“嗷!”小男孩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却咬牙隐忍了下来……
晚间的天气凉了下来。气温的骤降触动了她的肌肤。她闻到嘴上的血腥。她忽然有一种冲动,要亲吻拥抱这个世界。于是她睁了眼。
“这是哪儿?”她问道。
“她醒了,她醒啦!”一位穿白衣的男孩喊道。
“你叫啥名字?为何会晕倒在大火里面?”另一位男孩显得很高兴,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战争中的弃儿。
她叫筱兰,今年十岁。
当中最大的男孩叫小冉,也才十二岁。
“你呢?”筱兰把头偏向穿白衣的小男孩。
“他是白家的下人,和我同岁,跟我认识的时候无名无姓。”小冉抢着说道,“后来我叫他白展初。”
“胡说,谁说我是白家的下人!”小男孩有些生气了。
“嘿,白家下人脊背上都会刺一个‘白’字,不信脱下衣服瞧瞧。”小冉打趣道。
“我偏不!”白展初和小冉玩闹着扭打在一起了。
脊背……
筱兰突然想起了昏迷中的情形。她的乳牙还在隐隐生疼。她脸上一热,忽然变得难为情起来。
“你看,把兰妹妹惹生气了!”小冉道。
“要你耍嘴皮!”白展初依旧不依不饶,伸手去扯小冉的衣领。
战马的嘶鸣声响彻长空。
他们忽然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住的山顶洞穴也不太平。
男孩们得抹黑下山捕鱼,这样不会轻易被官兵发现。但他们也曾经历过风险。那士兵抽出冷兵器,喊道:“什么人?!”小冉便匍匐在草丛中学鸟叫。士兵长剑回鞘,终于放松了警惕。他们一天可以捕四五条五寸长的草鱼。回到巢穴的时候,筱兰已经生了火,正好可以烤鱼。她已经摘了果子,衣服也给他们缝好了。
“兰妹妹好偏心!每次给展弟缝的衣服针线都要密一些。”小冉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嘟囔着。
“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不小心,衣服开的口子都比我的大那么多,兰妹妹缝着缝着没针线了,只得省着用,所以做工糙了些。”白展初道。
筱兰低着头,嗤嗤地笑着,脸却红了起来。
“欸,我们吃完饭玩耍呗!我教你们我们家乡的‘天井’游戏。”小冉把吃剩的鱼骨头扔一旁,抡起一根木棍,在沙地上划了一个大大的“井”字。他们便在天井上玩耍了起来。
“井是我们的家乡,你们蒙着眼扔石头,石头扔哪哪儿就是你们的地盘。”小冉说。
白展初和筱兰便背着身子,往身后扔石头,然后开始他们的分地游戏。
玩累了的时候,他们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想象什么时候战火可以止息。
“唉,弟妹们,我想家了。”小冉说道。
“唉,我也是。”筱兰叹了一口气。
语气里似乎他们仍有家可归。
白展初道:“听说音乐可解思乡之情,改天我也教你们个曲儿。”
等到白天的时候,他果然找来了一块木头,把里面掏空了,挖了小孔,竟然呜呜呜地吹出了声音来。
“以前我们村里啊,大家在乐器上都有一手绝活儿,这个只是雕虫小技。”白展初见筱兰和小冉都颇有兴致,便接着说,“我教你们我娘亲教的曲儿,唤作《解相思》。”
白展初在山洞里吹奏起来,竟十分悦耳,直听得人眼泪都掉了下来。
“唉,与其在这里度日如年,战战兢兢,不如我们逃出去吧,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小冉双手枕着头,躺在石头上缓缓说道。
夜空星星点点,像是下了几生几世的棋盘。
可战火已经迫近了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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