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田园

                                                              一      分    田    园

                                                                            李素勋

          今年开春，几个朋友一起在城郊租了一块园地种菜。园地很小，面积只有一分，但种的菜品种很多。光是叶菜就有荤香、莙荙、生菜、苦菊、荆芥、菠菜、香菜等，结果的菜就更多了，挂在枝上的有黄瓜、西红柿、茄子、辣椒、苦瓜、丝瓜、豆角等，还有埋在地下已经完成生长周期并退出舞台的大蒜、萝卜等。那天我数了数，共有十六种。若是你问我，最喜欢那种菜，我还真回答不出。因为每一种菜，每一颗苗，都是我们的宝贝，我们精心地为它浇水、施肥、松土，倾注了满满的爱心。菜也给了我们丰厚的回报，我们每天喜悦着菜的拔节生长，喜悦着菜的开花结果，享用着菜的丰富滋养。我们的身体和灵魂同菜苗一起充盈着、生长着。

    田，意为耕种之地，形为多口相聚，音同于“甜”也。我们把这一分田园，称为我们的生活之园，心灵之园，快乐之园。每天早晨来到田园，空气清新透明，阡陌纵横交错，鲜嫩的叶尖上、花瓣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犹如珍珠闪闪发光，满园的绿肥花艳，挥臂高呼，向上猛长，一片生机盎然，人一下子神清气爽，禁不住为之欢愉，为之剔透，为之振奋，上班，工作，生活，身上一天都充满了力量。傍晚下班来到田园，极目远望，夕阳带着一轮酡颜，萦绕着甜美醉意，渐渐西坠，满地金黄与半天彩霞，似恋人般遥相呼应。菜园里叶的清香、果的芬芳氤氲在空气中，飘荡在田野里，流向人们的心坎。朋友们在一起说说笑笑，你摘个西红柿尝鲜，我洗根黄瓜解渴，工作的疲劳顿时消去。劳动完毕，抬拳踢腿，舒展筋骨，再带一兜青菜回家，第二天的三餐便不必费脑。偶尔哪天浇地时间长了，收工晚了，“菜农们”便提上刚摘的青鲜，来到路边的小餐馆，把菜往案上一放，大声交待老板：“做几个我们自己的菜‘’说完环顾四周，骄傲和自豪尽写在脸上。

  小小田园，填补了我们许多知识空白。我们这些在城里长大，或者从小生在农村但光操心上学的所谓知识分子，对种田来讲，其实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我们不知道苦菊、苦瓜降火的原理，不知道长、短豆角的营养区别，不知道辣椒的生长习性，不知道蒜薹的生长周期，种菜的实践都教会了我们。我们知道了“清明前后，种瓜点豆”的物种规律，二十四节气与庄稼生长的紧密关系；懂得了叶菜是把种子撒在土里，有径蔓的蔬菜先育苗再移栽，生长更快，效果更好；韭菜、荤香苗是割了一茬又一茬，生菜、莙荙掰着叶瓣边吃边长，黄瓜是结了一茬还能再种一茬，青尖椒也可以等长红了再收；我们还学会了给西红柿剪枝，给大葱培土，给菜苗防虫等等。最有意思的帮助豆角攀爬了。我们的豆角比别家种的晚些，当幼弱的豆苗露出土壤，便像是要赶场似的，昼夜不停地向上生长，今天绽出新绿，明天抽出藤蔓，后天开了小花，一天一个惊喜。该给豆秧搭架了，我们在豆苗旁栽上竹竿，每天都小心地用细绳把伸长的藤蔓绑在竹竿上。农业专家见了哈哈大笑：“无需，无需，植物们都有自身的生长技能，它们很聪明，伸出的藤蔓自有触角，不但能找到依靠，缠绕的还很结实呢”听了专家的话，我们为自己的无知汗颜，也为生命的执着和顽强震撼，对“原本山川，极命草木”有了更深的感受。

      小小田园，不仅使我们强健了身体，增长了知识，并极大地温润了我们的灵魂。我们似乎更明白了，人既是生物界的精灵，更是生物界的凡胎。人很强大，也很渺小，始来于自然，终将回归自然，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乃不二选择。天地造物，日月精华，山川河流，万物生长。我们真切体会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深厚蕴意，“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艰难”的朴素真理。一片枯萎的青叶，我们也不舍得轻易弃之，再瘦弱的幼苗，我们也都精心培植。每一粒种，每一颗菜，我们都视作珍贵的生命，都倾之以爱，小心呵护。我们像圣.埃克苏佩里笔下的小王子与玫瑰花一样，与每一颗菜苗互相牵挂着，驯养着，欣赏着。每天的早上或夕下，我们都被菜园吸引着，召唤着。看着满园的嫩绿鲜翠，在露珠里，在霞光里，盛开着，绽放着，熠熠生辉，微风吹来，架上的藤蔓依偎着竹竿，岿然不动；叶子像夏日的蒲扇，随风摇曳；枝上长的、短的、胖的、瘦的，各种瓜果摇坐秋千，任风荡来荡去。黄色的、粉色的、白色的，五彩缤纷的小花婀娜多姿，娇艳妩媚，在绿间奔跑着，雀跃着，欢笑着，你的心不由得被浸润，被点燃，被生命的蓬勃与璀璨感动。

      小小田园，还结出了“菜农们”纯洁的友谊。每天下班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来到菜园。谁家园子里长出了第一茬的菜，结了稀罕的果，总会拿来让左邻右舍尝一尝，一起分享收获的甘甜。这些新时代的“菜农们”，有的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有的是那个行业的能手，大家在一起切磋着技艺，谈论着趣闻，劳动着，快乐着，工作的压力和烦恼早已被绿，被花，被果，被说，被笑，被清风，被汗水吹的烟消云散。一个个神采飞扬，出口成章，或激情四射，豪情奔放；或感悟生命，敬颂自然 ，大家都成了诗人。“菜农们”用沉甸甸的果实祝福着美好，用青翠的绿叶歌唱着生命，用劳动的汗水耕耘着幸福。几乎每天，我们的菜园都有新诗诞生，都有笑声响起。这诗，这笑，是我们心中的歌，我们的田园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