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节来了

鬼节来了。

你可以用鼻子问到这一天。在破旧西环的路上，空气里弥漫的都是燃烧的味道。在马路沿边，每走两步就蹲着两三人围着火盆，白天还好，到晚上火苗尤其显眼，坐在公交车的上层俯视，一丛丛甚是壮观。旁边用篮子装着纸钱。他们不顾行人的目光，慢慢地，一把把地抓过纸钱，在火盘中点燃。有的人已经完成了，留下了大片炭黑的灰烬，遗留在天地之间，好像一阵风就会被吹跑，可是没有风，所以只有偶尔的花白纸絮扬扬落落。祭祀并不局限在这一天，有些人早在两天前就开始摆弄了。不知道他们是当天就结束了，还是三天来每天如一。

高中毕业出了省才发现似乎没有知道，或者在乎这个节日。我记得小时候，晚上不想睡觉，就扭开收音机听广播。电台每周都有一档节目，请奇人志士来分享灵异事件。每次我听到他大讲特讲鬼神蛊咒、阴谋论和外星人的时候，就有种精神受虐的快感。而当鬼节来到的时候，他们做一了期特别节目，大论此日的奇谈怪遇，令我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怀。那时候我刚买了一套家庭化学实验器具，一整瓶的亚铁氰化钾还躺在抽屉里。正值我这刚开始接受科学启蒙之时，大气电波的那段却把神鬼讲得如此理所当然，如此惊心动魄。现在想来，这也许只是讲鬼故事一般的噱头而已。但在当时，我对此不得不敬畏。

因此我一直会遵循所有这些礼节。在寺庙我会阻止同行的人拍照，我会在意哪只脚先跨过门槛，我会每逢初一十五给先祖上香。我不认为我对此有一种系统的信仰，但这些举动已成习惯。我甚至喜欢上了香的苦味。有人告诉我他无法接受这种味道，觉得既不健康又不环保。他就此话题唾沫横飞地发表了一篇口头的社论，我觉得只有菩萨才有闲心和耐心全部听完。

所以当我在这座城市，看到人们在这一天选择敬畏，我突然觉得这就是天地之正道。没有什么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路过的行人都不会注目。有两个小孩子跟着大人，一大一小。小的笑得正欢，绕着跑来跑起，大的那个看着他，伸手想要拦停他。这是迅哥儿和双喜在看社戏么，我疯狂地想，大口地吸着刺鼻的焚香。我问我的朋友们，他们很多人都说太过稀奇古怪，而且乌烟瘴气，不大能接受。但我对此充满感激，并且希望各种在天之灵，在新的一年鬼节到来之际继续安息的同时，能体恤和保佑这些不虔诚的人们，让他们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