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我们去想象一下，在未来的50年内我们会拥有的技术，那么很容易想到亚瑟·克拉克的名言：我们无法区分任何足够先进的技术与魔术的差别。你很容易想到2069年的世界会充斥着很多我们今天认为是非常奇妙的东西，甚至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问题是，技术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们是对现有技术的巧妙改进和重组。即使出现了突破性的创新，也可能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取代那些运转良好的旧东西。
为了弄清技术在未来的走向，我们对罗德尼·布鲁克斯（Rodney Brooks）进行了电话采访。
罗德尼·布鲁克斯
64岁的布鲁克斯既是一个技术乐观主义者，也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是麻省理工学院(MIT)计算机科学与人工智能实验室(CSAIL：Computer Science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lab)的前负责人，也是iRobot和Rethink robotics两家机器人公司的联合创始人。iRobot是Roomba地板清洁剂的制造商，而Rethink robotics直到不久前还在制造能够与人类密切合作的机器人。
布鲁克斯对人工智能的态度与大多数人不同，他写了很多探究人工智能被过度炒作的原因之类的文章，也分析过人们对技术发展不均衡产生的误解。
Q：你是从哪个领域入手，来思考人类50年后的生活的？
罗德尼·布鲁克斯：我预计50年后，自动驾驶汽车的出现将成为一件大事。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叶，汽车的出现改变了世界各地城市的交通。我认为，这次我们的城市将会迎来一个更大的转变，从自动驾驶和个人交通工具等都会出现质的变化，尽管它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和阻碍，但我们将得到更好的公共交通和更多便利。究竟是不是这样，我还不知道。
到那时，城市将会变得与现在非常不同，而且还会出现更多的新城市。世界各地的城市人口将是现在的两倍。其次是气候变化的影响，这也是不可否认的。八月份的时候，我在哥伦比亚特区南部的一家旅馆里住，那里有树，有乡村小路，而且这些都带有遮雨棚，因为那里的气候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很糟糕。于是他们建造了这个人工小城镇，这也是旅馆业的一个组成部分。到那时类似的人工城镇我们可以看到更多。
Q：还有什么？
罗德尼·布鲁克斯：北美、欧洲、日本和中国，都将成为老龄化非常严重的地区。50年后，非洲人口将占世界人口的一半，而且会非常年轻。所以，也许50年后所有的创新都将来自非洲。
Q：假如有人在50年前睡着了，恰好在今天醒来，他可能会被社会变革、医疗改善和我们的通讯设备所震撼。但对于那个人来说，我不认为他会感觉到世界有什么根本的改变。如果我们现在要睡着并在2069年醒来，我们会感到更失落吗？
罗德尼·布鲁克斯：不会的，那时候有些事情仍然会像今天一样。比如五十年前，我们就有带翅膀的飞机，喷气发动机悬挂在飞机翅膀上。这基本就是我们现在飞机的样子。只是现在的飞机引擎更好，更省油，体型也更大，能运送更多的人在天空中飞行。但在本质上，这并没有以任何令人惊讶的方式从根本上改变。
现在，人们可以指着iPhone等东西说变革。是的，在过去的50年里，我们看到了一种独特的技术变革，那就是摩尔定律的延续。这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事件，在50年的时间里，计算能力在常规基础上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大多数的人，在考虑未来的时候，都愿意把摩尔定律应用到每一项技术上，然而这是完全错误的。摩尔定律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发生的原因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对任何事物都适用。对它的整个误解，扭曲了我们对未来事物将如何变化的看法。
Q：摩尔定律是如何具有欺骗性的？
罗德尼·布鲁克斯：摩尔定律的基础是，你可以在不改变信息内容的情况下改变(计算机电路的)物理结构。你可以把物理结构减半。举个例子说，我的桌子上有一堆沙子，你拿走一半的沙子，我的桌子上还有一堆沙子。剩下的你再拿走一半，我桌上还是剩下一堆沙子，只是这个沙堆越来越小了。在过去的50年里，我们一共这样做了25次。直到我们剩下最后一粒沙粒，而这也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况。我们已经无法再把这堆沙子减半了。
之所以我们还没有看到摩尔定律的作用结束，是因为我们知道如何将这些巨大的计算量应用到越来越多的问题上。这就是为什么它仍然会产生影响的地方。但其他任何技术都没有出现持续减半或持续翻番的情况。
Q：因此，我们恰好处于一个指数上升阶段，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全球每年才会发生那么多令人难以置信的技术变化。
罗德尼·布鲁克斯：是的，的确如此。但是我认为人们有点过度依赖事物的指数级进步了。宇宙中没有任何一个事物，能够一直指数级地增长，因为与之相关的东西或使用的本地资源早晚会有用完的那一天。
Q：然而信息技术的应用在整个社会仍然有很大的传播空间，那么技术变革是否真的会加速？
罗德尼·布鲁克斯：我们正处于开发试验阶段。前年在马萨诸塞州，我们就取消了人工收费站。不是让机器人收费来取代人工收费员，而是使用了一系列数字化的供应链。你不需要在通过收费站时亲自出示信用卡。因为每个人都可以上网，所以你可以去特定网站注册你的车辆信息。然后当你通过收费站时，一些人工智能组件就会读取你的车牌，直接扣除费用。
如果有人没有注册也没关系，即使车里没有应答器，收费站也会根据机动车数据库里的信息，向你车牌的登记地址发送账单。所有这些不同的部分结合在一起，都是信息技术发展的结果。我们将看到大量类似的开发，改变服务的方式。
但是我们已经有九年没有在人工智能方面取得重大突破了。人们可能会对我说:“我们每年都会有所突破。” 不，我们看到的是，目前人们正在大规模地利用机器学习。我们不能想当然地认为在任何领域都能取得突破。这也是摩尔定律不能适用于所有领域的另一个原因。尽管人们乐观地认为哪个领域都可以取得突破，但实际情况却是，我们迟迟看不到取得突破的成果。
Q：那些科幻小说也会误导人们对人工智能的理解么？
罗德尼·布鲁克斯：我反复听到有人说，“人工智能将接管世界，支配我们”，我认为这仅仅是一个科幻故事。
如果我们去读一个鬼故事，绝对不会说：“鬼来了！他们将接管我们这个世界！”读那些人类与外星人“互动”的科幻故事，大家也不会说：“外星人来了！他们将接管我们这个世界！”
因为人们从根本上知道他们不应该相信鬼魂，不应该相信外星人会在哪一天突然出现。但他们对人工智能就非常困惑，他们就能把科幻当成事实。这一点对我来说有点难以理解。人类世界中有很多东西是让我难以理解的。
Q：那么，可以说人工智能目前根本不存在，这样理解对吗?
罗德尼·布鲁克斯：哦，起码不是人们想的那样。现在，人工智能只是一个具有深度学习的分类系统；它没有意图，就没有对世界的理解。
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刚刚宣布了一项20亿美元的计划，该计划的目标是在未来多年里，让人工智能像18个月大的婴儿一样，对世界有一种常识性的理解，这才是人工智能真正的面目。
至于那些认为人工智能中存在着聪明、会思考、有心计的生物，这种想法完全是科幻小说。在这一点上我们没有任何贬低科幻小说的意思。
Q：可是到2069年还会如此么？
罗德尼·布鲁克斯：当然，很可能还是这样。
记住我的话！人工智能中存在着聪明、会思考、有心计的生物，这种想法完全是，完全是，完全是科幻小说。
Q：你认为使计算机真正智能化，需要它们在日常生活中有实体存在吗?例如，在我们中间自由移动的机器人，可以比服务器或数据中心的机器人，获得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数据。
罗德尼·布鲁克斯：当然，这是我们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一直在争论的问题。1948年，艾伦·图灵在他的一篇论文中指出，这件事要到1970年才能看到曙光。我曾认为，让一个机器人在现实中有实用价值的基础是，必须有一个物理存在。但现在看来我可能错了。
Q：是否可能将生物材料和电子设备，带有活细胞的计算机或类似的东西混合在一起？
罗德尼·布鲁克斯：有可能。实际上，我会在下一篇博文中讨论这个问题。现在我的餐桌上摆满了书籍和旧报纸，因为我正在试图弄清楚这个问题。
Q：再回到自动驾驶汽车，以及它们是否会在2069年无处不在。到目前为止，感觉推出的速度比一些公司承诺的要慢很多。
罗德尼·布鲁克斯：嗯，时间已经过了他们给出的最后期限，他们说要实现自动驾驶汽车上路行驶，但目前为止显然还做不到。
如果你仔细回顾过去的六个月，你会看到那些巨头说：“我们的第一次展示将在地理位置偏僻或指定的封闭区域里进行，而且要在良好的天气条件下。”他们中的一些人还说，在那个空间里，所有的人工模拟车辆都由公司的员工来驾驶。
因此，它不会与社会上普通的车辆产生摩擦。而且，在专用的封闭的测试车道上，车辆可以停在任何地方来模拟死亡事故，并不会造成真的事故。而在真实的高速公路上你就不能这样做 —— 那样就会造成真正的死亡。
所以，其实他们在类似校园的环境中，把自动驾驶问题从动态问题变成了静态问题，至少在最初是这样。我觉得这很聪明。不是说我们将来不会作到真正交互，但这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多的经验。这可能需要城市和道路的配套改造，才能让它无处不在。
Q：这有多大可能？如果现有的基础设施运行良好，那么当有更好的技术可用时，它是不是就可能被替换掉。
罗德尼·布鲁克斯：不，不是这样。我们的自驾列车已经有40或50年了，也没有投入多少。美国只有15个自动驾驶列车系统，大部分主要在机场。
Q：你们共同创立的公司之一，Rethink Robotics 公司，在今年秋天倒闭了，原因是制造业对它生产的协作机器人的需求不多。反思公司的命运，你是如何思考的？尽管这家公司没有取得成功，但从长远来看，它背后的理念似乎很有意义。
罗德尼·布鲁克斯：我现在开始考虑赛格威（Segway）的方式。
赛格威公司有一个激进的想法:把个人交通工具电动化。现在，我们也看到这种个人交通工具的兴起 —— 那些电动滑板车在一些城市随处可见。
赛格威公司做对了一些事情，但他们没有做对其他事。例如，在赛格威模式下，每个人都要有这台设备，然而获得一台设备的成本相当高，为5000美元。而其他品牌那些滑板车，成本要低得多，当然质量也要差很多，但你不需要有自己的车，只需要按分钟计算去租赁就可以了。
因此，个人电动交通工具的想法是由赛格威首创的，但并不是它所有的东西都能被大家广泛采用。
Q：到2069年，是否会让机器人做家务？
罗德尼·布鲁克斯：我想我们会有更多的机器人打扫房间，而不仅仅是地板。抽水马桶将由机器人设备清洗，但它们可能只是永久性地为抽水马桶服务，而不会像人一样四处游荡。我很肯定屋顶太阳能电池板和窗户会被机器人清理干净。我们室内的私人“菜园”，即现场种植新鲜果蔬的工作，将会由机器人设备完成。
人们是否认为这些设备是机器人，这是另一回事。还记得上世纪70年代人们把计算机放在柜子里的情景吗？如果那时候我们说在20年或30年后厨房里会有电脑，人们就会想到柜子，说“不行”。
然而，我们现在厨房里的确有很多电脑 —— 烤箱、微波炉、洗碗机、冰箱、Alexa，等等，照明系统中可能也会有一些。但是它们看起来却不像70年代的大型机一样。
同样的，50年后，机器人设备也会在我们家里流行。他们看起来也不会像我们想象中的机器人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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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medium
作者：Brian Bergstein
智能观 编译
—完—
亲爱的朋友：
在人工智能充斥社会方方面面的今天，我们喜欢听一些不同的声音。
对错姑且不论，我们需要这样严谨和冷静的思想。
希望本文对你有所启发。
祝安！
智能观 灵米
2019-1-18 于北京中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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