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无常
余荆州,衢县沟溪五十都人氏,性忠厚,意自敛,娶本邑某妇为妻,生二子二女,蜷缩一间泥房,烂衿菜根,度日艰难,而荆州唯生产队出工收工而已。时左邻有陈某者,年近四十,光棍一条,生相凶恶,人尽称其绰号“日本佬”,官名竟无几人知晓。某晚陈某掘得队里几只红薯,挚入妇手,曰:“且得,日后定当奉上。”妇意窘,惊惧不已,只得袂云汗雨曲意相从。陈某自后若偷得三星两点,尽往妇人处撩拔。如此半年有余,荆州仁懦,弗敢与陈某相争,只求妇人与陈决断。妇应允,与陈某言:“吾等这般,人前背后,难掩羞辱。我意已决,自后与君不相来往。”陈哀告再三,奈妇意甚坚。陈恼曰:“你果不从,吾叫你全家不得好死,阴阳两散。”陈归,磨刀霍霍,时其母尚在,问之,答曰“暮晚偷鸡杀也”。
是夜,陈某踹入妇室,刀刀见血,须臾妇断颈而亡,幼女幼子一刀毙命。荆州奋力相搏,中十余刀力竭倒地。陈某杀得兴起,又攫住七岁长男之头,一刀劈去,孰料该孩伶俐,兼之发短,急挣之下连皮带发削去一块,惶急中拉五岁妹妹钻入床底。陈某高大,急切间竟无计可施。此时早己惊动四邻,陈某逃出,自缢于溪边一枣树之上,被民兵捕获,解下,尚未死。月余,政府毙之于彭村溪滩。是日,观者万人。
此是1973年秋季事。
白云悠悠,苍驹忽忽,时至2005年,荆州渐老,长子银良勤勉自励,娶常邑戴氏为妻。夫妻同心,生活渐有起色,觅得村外里许唤“乌龟山”之地,营建房舍。一日请得本村木工毛某胡某,留饭,荆州曰:“吾有自浸药酒,每次饮一小盅,健脾活血,师傅可饮?”胡某曰:“可。”遂取酒具,自酌一杯,觉药味清淡无甚酒意,自思海量,复酌一杯,荆州劝止,三杯下肚矣。俄倾唇霾脸黑,昏昏倒地。同行毛某幸得未饮,见状,奋为负起,奔路而出,未至卫生院,奄奄已殒矣。荆州父子借尽翁媪,倾尽所有,仍不足赔偿胡姓所索。银良无奈,远出杭州,拜师刷漆,数年后方慢慢元气恢复。
正月初一,衢西有上坟之俗。某年荆州携子媳孙辈祭于亡妇之山,香烛忽被风起,枯叶败草顿成祝融之焰,荆州挥衣击火,跌仆,面目尽毁,四肢焦油淅沥。愈,手残,整脸怖如鬼魅。政府怜其不幸,以救火英雄之名助其千元。越年病卒。
转瞬间至2016年9月。杭州峰会,尽驱民工回籍,银良亦不免。某日闲,对妻曰:“左右无事,不若晚间捉几只青蛙以食。”至暮,矿灯塑袋而出,转至离家数百米处,一脚碰到电网,顿是反弹而起,半身己焦焉。电网主人摇控在家,窃喜野猪终得上网,遂加大电压,一路寻去,可怜银良早殒毙于野。虚岁50。
时光不尽,悲剧重现。公元2020年6月13日上午九时许,余银良独子名建军者又在五十都沙场触电身亡。同月22日下葬于黄茅之山。遗下老娘悲呜,幼子孤号。虚岁31。
抱石叹命运已属无常,奈何不幸又全聚于一家乎?三代横遭厄运,奈何桥头王婆亦未所闻也。故悲吟几句,聊舒心中抑郁。
一万滴雨水倾下 薄冰之上
三千柄剜心的刀
猝不及防的风暴一如往昔
吹打虫豸、院墙和女人的火苗
暮色渐浓 生命的墓圹排满了死亡的烟花
一滴泪水就可点燃
悲无常 悲无常
命运从来无由头
悲无常 悲无常
人生从来不自由
不自由 奈何桥头又饮下了王婆的汤
仓皇出走的灵魂能否返回梦中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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