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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爱与死亡我总想说些什么:夏秋,开饭咯

关于爱与死亡我总想说些什么:夏秋,开饭咯

作者: 谈笑彼方 | 来源:发表于2022-12-01 02:45 被阅读0次

    夏秋是一只狗,它的主人是我临床的大爷,医院不给宠物进来,大爷就只能把他放在临窗最近的中庭。

    我常见着大爷撑着自己的身体往下面望,然后大声的喊一句“夏秋,我很好,你走吧”

    日复一日,就和每天早晨6点时候小狗会用嘹亮的吼叫,唤醒大爷一样。

    大爷的生活离不开夏秋,就像夏秋的世界里面只有老爷爷一样。

    大爷被来的护工叫做狗哥,因为爱狗,所以在他们的小区都很有名,我估摸着我到这岁数说不定也能捞着个猫儿爷叫,但我很明白其中的含义其实大不相同。

    我和大爷没有太多的交流,他一般喜欢坐在床上看我和芸芸两个人吵架,像个老爷爷一样,虽然比喻很奇怪,但是确实好像让我看到我的长辈。

    老爷爷对我很好,和芸芸不一样的就是他会安慰我,也会和我细细描述,之后我可能会经历的一切。我听着老爷爷的淡然,看着他的微笑,总是会被那股无比强大的精神力吓到。

    老人家的被子总是个方块,和他的生活一样有棱有角,但是没那么尖锐,我和他投缘是因为木雕。

    狗哥有一天看到我床头的木头小狗,就开始夸我,不停问我能不能送给他,当时的我才住院,心情很糟糕就只是拒绝了。

    我其实早就猜着狗哥会喜欢这个小狗,因为他每次的眼神都十分的炽热。

    我和夏秋见面的契机很古怪,是在大爷来这里的第二天,大爷因为化疗没法下楼给夏秋送吃的,就想让我去帮他忙。

    其实他本可以让护工或是护士帮忙跑跑腿,因为狗哥温柔的性格好像和谁都能合得来,但狗哥一直执拗的要让我下去,总在我缩在被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把我打断,拉回现实。

    狗哥说让我叫它“秋”,而不是“夏秋”,因为夏是秋的父亲,他只是以这样的方式纪念他。

    我不想下楼,但是在狗哥的坚持之下,我还是迫于老人的血脉,下了楼。

    秋是一只土狗,也是在我看着他以后我才明白老人灼灼的眼神是为什么。

    我不相信缘分和命运,但我随意的雕刻却是扎扎实实每一刀都砍在了这个老人的记忆里。

    我学着老人教的样子,把一只手放在嘴边喊道“秋,恰饭咯~”

    尤其是尾音,狗哥说需要一个极其巧妙的转音,我在病房时候就学了很久。

    正当我沾沾自喜以为我的呼唤很成功的时候,我看见树底下的秋歪着头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

    这时候我听见楼上一声苍老和年轻的笑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知道被骗了但心里面好像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我就看着秋迈着也不年轻的步伐不解的走到我的身边,绕着我转了几圈,汪了一下。

    只不过这时候没人在意它有没有吃到饭,大家都好像在抓紧这片刻的轻松,放肆的笑着,挥泄着自己对命运的不满。

    我只记得我的脸涨的通红,秋好像也是明白了一样,对着楼上的狗哥吼了两声,然后怜悯的看着我。

    作为一个20岁的青年,我居然从一只狗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怜悯,我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把手上的食物放在地上以后,很快就上楼了。

    “臭狗”

    我背后骂了一句,但我知道,我笑的很开心。

    我在中庭的小树林找了一块朽木,每天中午会花上很多的时间泡在里面去进行我的创作,我想给狗哥一个惊喜,当然我也想看秋它的眼里能不能也能表现惊喜。

    日常的生活非常枯燥,我也在尝试脱离我的床,苦中作乐,只不过和很多时候一样,我从巨型的1:1变到小型的一只手掌大小,我默默安慰自己,精致才是王道。

    而也是在入秋的那一天温度骤降,伴着一次又一次刻刀的挥下,时间也随着我对他们两的了解慢慢消逝。

    从前的两天一次,到现在的一日三餐,无一不在暗示着老人的身体正在一天差过一天,秋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开始7点8点再叫老人起床。

    我也眼见着曾经的豆腐块软趴趴的,铺下再也没叠起来。

    我见证了一个老人意志力的消磨,也真正意义上的明白了,这个病,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恐怖。

    而我,无能的我,只能寄希望在我的刻刀可以更快一点的雕刻出属于老人和秋的身影,我也在和时间赛跑。

    对,自大的我以为我跑得过时间,跑得过意外,跑得过病魔。

    天真的我觉得我跑得过时间,跑得过意外,跑得过病魔。

    我听见老人半夜的呻吟,半夜的痛苦,克制的不想让我们听见。芸芸给了我一对耳塞,我知道她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了,她想让我对面前老人的抗争留下最后的尊严。他们的熟练让我感觉恐惧。

    让我感觉,我是个局外人。

    那种该死的庆幸,让我愧疚,让我没办法清醒的面对他们,我开始躲开始逃。

    我没办法在进行我的创作,他们白天的轻松让我感觉我在被欺骗,我讨厌他们。

    我不再帮老人给秋喂食,我舍不得,我没法再直视那一对通人性的湿漉漉的双眼,告诉他,时间在走。

    我也没法再直视老人的眼睛告诉他秋还好。

    因为我明白他们都不好,就像两株摇曳的火柱,互相依靠互相坚强。

    阴雨的天气我会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我会拒绝所有的探视,我扭曲在自己的小世界恐惧害怕,不解,为什么如此善良可爱的人儿会有这样的结局,我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

    我只想逃跑,在人生的梦境里面抹去他们存在的现实,躲到没有朽木的丛林。

    老人看着我的蜷缩的样子叹了口气,明明只有一个人,但我好像听见了三声叹息。

    芸芸走的那天晚上,我呆呆的望着医院撤走她的一切,老人告诉我这就是现实。

    鬼知道那个自大的我前两分钟还在与我正常的世界分享与我相遇的这个女孩,谋划着给她买一顶假发。而两分钟过后,我蜷缩在被子里面,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她解脱了,但她没能完成她的梦想。

    我的自私让她锁在我的内心,把一切美好的回忆当作最沉重的枷锁。

    老人和我说,生命是一种延续,其实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只能感觉到生命的脆弱。

    我隐隐听见老人告诉我,他的儿子叫做春。

    他知道我们半夜出逃去看过星星,他问我星星是什么样的。

    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很深邃,很恐怖,让人害怕,提不起希望。

    但老人看着我笑笑,像个熟悉的长者一样揉搓我还有头发的脑袋。

    我知道老人接下里会告诉我天上的星星都是一个逝去的人,是他们的组成完成了人类的这一副星图。

    我只是不再想承认,他们解脱之后还要归于黑暗。

    老人只是笑,他说我很棒,我有超脱常人的温柔,但这样的温柔不是用来把我自己拉入深渊的。

    他很喜欢我眼睛里面的东西,那个是他们都没有的,是他们都不敢拥有的。

    他不告诉我是什么,剩下的时间只是抱着我,揉搓我茂盛的头发。

    他说我该去看看夏秋。

    我记得那天夜里,我跟发了疯一样,啥也不顾的跑到楼下,抱着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却依旧坚持的秋,哭了很久。

    它也只是呜咽,没有安慰我,反而是一脸责备,我看着它通人性的眼睛,把早就雕好的木头放在他的面前。

    没人再见过夏秋,就和我旁边突然空出来的床位一样,像凭空消失,又好像留下了什么。

    只是我的梦里总是能听见犬吠,年轻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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