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板这个人是我的中学同学,他现在是我的老板,我只能这样称呼他。
杜老板前几天遇到了小林,是我们中学时的另一个同学,我现在管他叫小林,在以前的时候我们都叫他林哥。他在上学的时候是个凶狠的人,像个暴力分子一样,喜欢没有理由的动手打人,看谁不爽拉到厕所里就是一阵猛踹,我也被他打过,不过后来他被我用几根烟贿赂了,我成了他的小弟,跟着他去欺负别人。我在那时便明白,在比自己强大的人面前,卖弄自己的丑态给他看能让自己免于皮肉之苦。
杜老板是他的重点照顾对象,那时候的他孱弱无力,看起来仿佛所有人都能轻松打到他,弱者的姿态没有办法伪装,而且总是会轻易吸引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来伤害他,那种粗暴的行为没有缘由,就像是发情期的野兽遏制不住随处发泄欲望一样。那个时候以为这叫身体的创伤,在成年之后去看更像是一种羞辱,一种阴霾,挥散不尽。
小林总是蹲在路边,看到杜老板就冲着他喊。你,说你呢,操他妈的,给老子过来。
杜老板乖乖走到他的身旁,小林旁边的两个人就会站起来——我是其中的一个,我们一人会抬脚把他踹到地上,我一直以为自己有神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容易倒下,杜老板是个聪明的人,他是不愿意起来的。他知道起来也是要被继续打倒下去。
你今天穿的这他妈的是什么衣服啊,红红绿绿的,你的眼睛长屁眼里了?小林总是能找来一堆理由向杜老板找茬,他现在手里拿着廉价的香烟嘴里愤愤的嚷着。尽管只剩下烟头,他还是不舍得丢掉,他觉得这样子很酷,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假如现在有路过的女孩看到的话,那他接下来简直比表演猴戏的猴子还要活泼。
杜老板不敢出声,他以为不出声就能不继续得罪面前的这位。
沉默不仅不能阻止施暴者,反而能让施暴者得到征服的快感,让施暴者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小林不会这么停手,在他看来,不敢出声的杜老板现在就是一个可以随意蹂躏的羔羊,没有威胁,没有尊严,自己可以随意处置,只要自己开心。
小林向我们发布命令,他说要把杜老板的衣服扒下来扔到垃圾桶里,那看起来真是让人不爽。他对身边的两个小弟招呼,他们也乐于做这些,人的天性里还是留存着潜藏的暴力,特别是对一些个没有任何危险或者拥有极强自我意识的物种的时候。
围观的学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杜老板在地上拼命的挣扎着,我朝他脸上扇了几个耳光,看着他饱含眼泪的眼睛,还有围观的人注视着的目光,我感觉我现在仿佛正站在一个华丽的舞台上,聚光灯全都不偏不不倚的照射着我,展示暴力原来可以给人带来这样的快感,杜老板后来用双手护着头的时候,我反而打的更加起劲。
包房的门打开了,小林有些羞怯的打来了门。
杜老板第一个看到他,他一直在注视着门口,他说完话,站起身来热情的迎上去握住了小林的手。他的热情不像是假装的,像是平日里对待我一般,他的笑容虽然依旧很官方,但我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走进屋子的小林有些拘束,他没有想到同学聚会杜老板会来,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么华丽奢侈的地方,更不会想到正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策划的这些,而自己,竟然被当成了贵客热烈欢迎。
杜老板。小林小声的叫了一声,他的表情有些尴尬。
杜老板打断了他,笑着把他带到他的座位旁。小林看到了我,看着我正一脸不屑的神情看着他,他冲我笑了笑,没有和我打招呼,我也没有这样做的欲望,后来他坐在了杜老板的左边,我在杜老板右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种怨念,或者不能称为怨念,人会在看到曾经对自己带来阴影的家伙时瑟瑟发抖,因为会联想到以前的创伤,伤口都已经愈合,疤痕却历历在目,除非曾经的人现在主动示弱给你看,那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杜老板一直都没有说任何关于过去不愉快的事情,他也没有因为自己现在地位显赫而对任何一个人轻视或者嘲弄,他是个宽容大度的人,要不然不会留我在他身边,我佩服他,所以我死心塌地。他就是我的老板,我只是他的一个司机。
牛逼的人不吹牛逼,表演的舞台反而落在了别人身上,那些喝了一些酒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发言的人,他们说起话来口无遮掩,有几次我都忍不住想站起来打他们一顿,我知道身后有靠山,打他们一顿也无妨,就像以前一样,不过依靠的人换了一个而已。
感到厌烦的时候我就抽烟,忍不住去看小林,小林的话很少,我很厌恶他,特别是他现在只是一个公司普通的职员,拿着微薄的工资勉强生活,明明已经不会对我有任何威胁或者压力,我仍然想想个办法羞辱他一番,我想让他说话,那样我可以找到切入点去嘲讽他,他不言语,使得我愈发觉得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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