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时间28号5点20起床,6点坐上开往机场的小黑车;
北京时间29号5点50飞机降落,7点坐上爸妈回家的车。
飞机上的一天仿佛丢失的一天,我还没弄清我的28号在哪里,29号已经来了。当爸妈谈论起“昨天”,我不知道是哪天。
“瘦了没啊?”妈妈问。
“没,我还胖了,你猜我现在几斤?”
她猜了3次,都比我的实际体重轻。她嗤嗤笑了,“吃面包,西餐的就是不一样。面包吃了要胖的,回来之后你别吃了。”她大概是因为看到我的早饭总是咖啡可颂才如此说来。
“没,就这么小个可颂,不是吃面包吃胖的啦。”
“那是吃什么胖的,冰淇淋吗?”
“可能吧。”
我没有告诉她的是,在数不清的日子里,我开门,扔下书包,拆开饼干,在桌前,在床上,不停地往嘴巴里塞着超市里廉价的饼干,面包,麦片。手边没有吃的东西,我什么都做不了,一边吃东西一边做事情,我什么也做不好。退而求其次。而那样东西,必须是碳水或者甜食。有时也会在空空的包装袋前流泪;躺在床上环顾狭小的单人间,嫌灯光太刺眼;或是对着镜子红眼睛。当然这些场景都是我写文章的时候回忆的。
车子在高速路上开,我脑海里浮现的是我和善的房东阿姨,Red咖啡馆的咖啡师傅。他们在遥远的意大利,在小小的米兰里小小的一隅,今生大概是不会再遇见了。
到底是昨天还是前天?什么时候的告别?
看过爷爷奶奶,回家收拾东西,吃完晚饭我就倒头睡了,一直睡到晚上11点。醒来之后,我试图再次回忆意大利的生活,记忆却比早上模糊了许多,仿佛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躺在我的单人间里,我可以轻松地构建出自己坐上24路,前往学校或者duomo的一路场景,学校楼栋间的路线,楼层的布局,duomo周围各个方向的店铺。但是躺在自己家里,从下床出门到这些地方的路线,被切断了。我意识到自己此刻在中国,在自己家。突然之间过去的四个月也好像是被丢失的四个月。即使是昨天(或者前天)的事情,也变得那么遥远。我责怪自己健忘。
不过说到健忘,是不是也是因为抑郁?
在仔细了解药物的副作用之前,我非常希望自己是抑郁。如果只是孤身在外引起的低落情绪而我两三个月都不得摆脱,我也未免太无能了。如果我真的有病,我还可以安慰自己是真的有病才会这样。
一切的一切或许从到意大利两个礼拜后,减肥计划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食打破开始。在节食和暴食的反复斗争中,我最终屈服于暴食。十月,我虽然已经开始三天两头买饼干,一个晚上就吃完,我比起出国前还是瘦的。现在比十月胖了十几斤,但比起当时的抓狂,现在的心态已经平和了许多,暴食的倾向也小了不少。当时我一边吃,一边责怪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男票?可是他从没说我胖,还劝我别减肥。那是什么?是社会认同?苗条=自律?是什么?还不是自作自受。要不别减,要么坚持,哪一个都做不到,不是傻是什么,还不算失败吗?
尤其是在白天渐渐变短之后,五六点天就暗了。那种和朋友们一一道别后,孤身清醒于黑夜的感觉,教我无法忍受。
之后,我开始看专业相关的书,努力了解金融行业的知识,一度感觉生活充实了不少。
在之后,随着公司银行这门课的深入,我愈发开始恶心投行工作,并且怀疑起整个金融业的价值。金融业的价值?连接有投资和融资需求的两方,提供流动性,促进实体……但我说的是直接创造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价值。我很害怕,自己的立足之处只是一堆数字。仔细想来,这种害怕又似乎没什么道理,有钱拿就可以了不是吗。可我总感觉其中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不能让自己信服。思考了很久,我的结论是:只有做研究,做产品设计满足自己所谓的价值,而这两条都不是我走得了的路。然后又是绝望。
女生嘛,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也就可以了。再不济,让父母帮忙找一份金融业的工作,再普通的工作只要够生活也就可以了。可是这样没有意义的人生要过几十年?
然后我开始考虑死亡,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对自己有什么区别,对世界有什么区别。我只是有这样的疑惑,而没有去死的打算。我知道自己不敢的。
只是这样的疑惑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影响,我觉得自己在想清楚目标之前,做的一切事情都可能是没有意义的。日常生活也开始变得困难。
到了学期末,我也不再追求漂亮的分数,只求一个及格,只求自己撑下去,因为自己真的没有动力复习(虽然最后分数都还行,最讽刺的是公司银行拿了满分+奖励分)。
我开始容易流泪。
那个早上,我高高兴兴地打算出门喝咖啡,看到男票的消息,回过两句话,我倚墙在床上坐了一个小时。妆也画好了,只要穿上裤子,套上外套,把手机塞进外套,拎起包就可以出门了,我却一动也动不动。
在意大利最后的几天,我每天都能睡十几个钟头。在睡觉时什么都不必再想。不过醒着的时候,我也不过是看看视频,什么也不想去想。不过就算我现在想去思考那些困惑着我的大问题,也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不再看专业相关的东西,不再听英语。我像一块镜子,在知识照向我的时候,我弹走它们。
写完这篇文章是我起床三小时之后,然后我又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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