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细细记不清是第几次站在老楼楼下了。她向上望,发现老楼好像比上次看到时更旧了。
外表布满了厚厚的灰尘,淹没了原本的青砖颜色。好多家的阳台窗户玻璃都碎了,有些用木板挡着,有些则用旧报纸糊着,报纸破了,被风吹着沙沙响。
也许是因着周围都是在建新小区的对比吧,老楼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垂暮的老人,穿着泛着油光的夹袄,在冬日寒阳下,眯着眼,打着盹儿。
细细爷爷奶奶的家就在这幢楼里,7楼。
细细捏了捏因向上仰着而酸疼的脖子,抬脚往楼门口走去。
楼影渐深,一阵北风吹来,激得细细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站在楼门口,明暗交错,地上映着细细长长瘦瘦的身影。楼道里有些黑,只有几道从水泥筑成的窗棱透过的光。细细扶着墙,好久,才适应这昏暗的环境。
楼梯不是很陡,但细细却得用全身的力气向上跨着。和体育课高抬腿练习一样,长长地先伸一只脚过去,手则用力支撑在旁边同样是用水泥筑成的扶手上,另一只脚使劲儿一蹬,这才走上一级台阶。
走累了,细细便靠着扶手,休息一会儿,然后再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扶手已经被磨的发亮了。除了年月的原因,其中也有细细不少功劳。细细小时候,经常像只小青蛙似的,趴坐在扶手上,一层一层的向下滑,不等滑到1楼,胳膊肘、小肚皮便被磨的发热发疼了。但这也无法阻止细细享受那种自由滑翔的痛快感觉。
(二)
终于到了7楼。
细细已没什么力气,推门,门没动。这门是纯实木做的,十分厚重,而且为了防止门关闭时,与门框瞬间相撞而发出巨大的声响,里面还用一根极粗的大弹簧给拴了起来,就算是成人,推开也很费力,更何况是小孩子。
细细左脚站定,右脚向后侧了一步,双手伸直按在门上,鼓足吃奶的劲儿,再次发力,这才将门打开一个刚好能够细细钻过去的缝。细细侧身快速往里窜,灵巧的像只小鹿。
老楼算是座筒子楼。之所以算是,是因为它和一般的筒子楼有些不同。从楼道里看,有两道独立的门(就是细细刚刚进入的那种门),门里共同住着几家。一条不长的走廊将房间与厨房、卫生间分隔在两旁。房间在走廊左边,厨房和卫生间在右边站在门口。顺着走廊向里望,里面的光线越发的暗,隐约只能看到些门的轮廓以及玻璃反射的点点光,细细越发觉得冷了。
(三)
紧了紧衣襟,细细朝第一个门走去。
这里就是细细爷爷奶奶家。
门没有锁。细细推开门走了进去。这算是一个套间吧,外面一个屋子,大一些;里面一个屋子,小一些。想要进入里面的屋子,必须得经过外面的屋子。外面屋子临窗位置,横放着一张实木质的大双人床,漆着红漆。床上叠放着整齐的被褥。窗台上摆放着两盆开得正艳的秋海棠,一盆红色的,一盆粉色的。床边方形桌子摆放着些杂物,一个白色漆蓝边的瓷茶缸,一个铁皮暖瓶,两个相框。
细细伸手拿起一个相框,看了许久,放下,又拿起另一个,又看了许久,然后把两个相框轻轻摆放回桌上,往里屋走去。
正对里屋门的是一张有着三个抽屉的写字台,抽屉都锁着。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台17寸的熊猫牌黑白电视机。打开着的屏幕上正显示着电视台停机检修的图像。
窗户两侧各一张单人床。靠近门口的那张床上叠放着被褥,有点乱。一只枕头横卧在床中间。另一张床上什么都没有,铺了一个洗的早已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床单,上面只有几朵粉约的芍药花还依稀可见。
两张床中间隔着一张圆桌,桌的一边紧挨着窗台。桌子上放着一碗西红柿蛋花汤和几个糖酥饼,这是细细最爱的冬日组合。每次来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都会为细细准备这样的一餐。
(四)
细细摸了摸盛汤的碗,有些凉了。于是细细端起碗,准备拿到厨房热一下,当她拉开门时,发现一条笼罩在白色云雾里的白色阶梯,弯延着朝向天空,阶梯的一端距细细极近,仿佛一下子便能跳过去,又好像离得很远,无法触及。。。。
细细爷爷奶奶正相互扶持着延着那阶梯向上走。两人皆是一身白袍,爷爷比前时见过时有些瘦,奶奶仍绾着髻。两人似乎感应到了细细在看,于是双双转过头来,朝着细细微笑着,一并挥着手,身后一片白光晕绕。细细也想挥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慢慢的,白光收起,爷爷奶奶消失了,细细更急了,伸手用力向前抓去。
汤洒了。细细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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