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逐影
初秋，皎洁的月。
竹林没把月光捧住，稀疏地跌碎在泥地上。有时一阵风吹过，月光的碎片在竹林中轻轻荡漾。
两个男人站在竹林当中。
“你真的是个杀手？”一个带着斗篷的，矮个头的男人开了口。
“用人不疑。”四个字从一个光着脑袋的和尚嘴里轻轻走出。
“嘴上连毛都没有，你这光头能杀的了人？”矮男人依然不相信站在眼前的少年和尚。
一语未言，和尚头上的三个香印在皎洁的月色下黯淡无光。
是的，他只有三个。
“老鬼做人实诚，但怎么这次介绍一个少年来完成任务，还是个和尚？”
“二百两，三天之内人头奉上。”和尚的声音虽然小，但吐字清晰有力。
“难道你真的年纪轻轻就手刃了不少人头？”
“道出名来。”
“你真能杀得了？”话说出后，矮男人似乎后悔了。
一把约三寸长的小刀骤然从和尚左手僧袍袖中飞出，嗖一声，小刀紧紧地钉在十尺开外的竹节上。竹子开了一个长长的裂口。
“耄耋不杀，豆蔻小儿不杀。”
矮男人不自觉用手扶了扶斗篷，假装冷静地说：“…石村郑屠，只杀他一个人，我先给一百两给你，一百两事成之后再给你。初四我要看到郑屠人头。”
“初一不杀生，初二晚亥时在这里等我。银子给老鬼。”
矮男人刚稍微缓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这少年和尚已经在百尺开外。
竹林随着初秋夜晚的风摇摆不定，矮男人感到有点背脊发凉，速速离开了竹林。
艳阳天，山风阵阵。
石村的街上熙熙攘攘，街口一家酒馆拿长杆子支起的布幡迎风飘荡。
酒馆里面叫卖声不断。
“老板，两斤焖牛肉，一两桂花酿！”
“别跟哥们客气，今儿生意虽不咋样，好酒还是喝得起的。老板，来一坛上等女儿红！”
“郑哥果然够豪爽！郑哥发财了记得要提携小弟！”
“不就赚了点小钱嘛！何况我也不打算把屠宰场做下去了。”
“郑哥别逗了，屠宰场的生意最近这么好，谁不冲着郑老屠的大名来跟你买肉。”
“客气客气！”
“郑哥最近都不出来赌两手，恐怕是有媳妇了吧。”
“嘿嘿，你说还有人看得上我吗？”
酒馆的一个角落，一个带着斗篷的男子随后也付账离去。
酒馆老板奇怪的是，这男子只点了一味豆腐，和一味腌豆角，却要了一坛竹叶青。
他就是那个少年僧人。
郑屠的一家住在村尾，这样郑屠就能在凌晨以最快速度把牛肉宰好，运往村里的市场和运到村外去。他自家也养了几头猪备用。
郑屠一回家就径直走入内里的房间。
房间的地上摆满收拾好的细作。
“天黑就没事了，娘子。”
但房间里却没有回应。床因颤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衣服我帮你包好了，都是你喜欢穿的。你要跑我陪你一起啊。”
房间里突然发出大声喘气的声音，“呸！”
声音很快就没了，床颤动得更加厉害。
“别这样。这几个包袱我都烧给你。你把我惹怒了，你下去就没手穿衣裳了。答应我，别太大声。”
“呸！你不是男人！”
“你的脚真小，很好看。”
“别碰我！”
狭小的房间堆满了柴草。 一个妇人被绑在小床上。
“一眼见到你我是打心底就喜欢了。不是你娘家嫌我脸凶，不让你嫁我。你看我多温柔。你看我到现在都没对你动粗，哪像你那酒鬼的爹。”
“放开我！”
“你爹才真是又丑又矮呢！”
方才是光影赭红，转眼天色已经渐渐变浓。秋天的夜里总是来得那么快无声息。
“还是我对你好。就让你走得体面点。屋子烧干净了，我心也安生点。天快暗了，我去拿火。”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大约已到酉时。
郑屠拿起坛子装的灯油往屋外走，他要先往猪圈和屋子外浇上油。刚渐浓的夜色中，一个快速移动的影子向郑屠冲过来、
郑屠手中的坛子哐当掉在地上碎了，灯油熙熙流出。
郑屠每天手持的屠刀，如今深深地刺在他的脖子上。
夜色中，鲜血和灯油的气味混在一起，伴随着猪的惊恐声声，在石村上空氤氲。
初二晚，竹林。一袭灰色僧袍的少年和尚早在此等候。矮男人惶恐出现。
”搞，搞定了？”
“剩下一百两你可以给老鬼了。”
矮男人看了一眼那方盒子，却也未敢打开。
“小莲呢？ 你没救她？“
少年和尚淡然道，“ 我只管杀人，其他一概不管。”
”你告诉我小莲去哪了，我多少钱都愿意给你！求你了小和尚，告诉我小莲现在去哪了！”
“不知道。”
矮男人突然蹬地跪在泥地上，“小祖宗小佛爷！求你了！“
矮男人一抬头，那少年僧却已不见。看到身旁的方盒子，矮男人正眼不敢看，慌忙地跑了。
一阵风吹过，竹林窸窣而动，夜空无半点月色，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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