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先生于1936年12月16日《宇宙风》第31期的文章《言语与风格》是一篇值得我好好揣摩的文章。
语言
关于小说的文字之美,老舍先生从遣词造句、修辞手法、句子、段落、对话等五个方面一一进行了阐述。老舍先生说小说是用散文写的。我们在好报写作的大部分都是散文,正好可以学习借鉴大家的方法。
(一)用字
老舍先生认为:在小说中,用字与其俏皮,不如正确;与其正确,不如生动。”他建议初学写作者一定要先把文字写通顺了。所谓通顺者,即字字妥当,句句清楚。假如你还不能做到通顺,请你先去练习文字吧。
“字字妥当,句句清楚”,能做到这八个字也是相当不易的。我们写文章在用字方面必须仔细斟酌,反复推敲,力求用一种简单的,有力的,可读的,生动的文字来表现我们的思想。
(二)比喻
比喻能把印象扩大加深,用两样东西的力量来揭发一件东西的形态或性质,使读者心中多了一些图像。但是,真正有描写能力的作家不靠这个,他能找到很好的比喻,也能捕捉到事物的精髓,一语道破,不加装饰。比喻在散文中用得过多便失去了叙述的力量与自然。一个精到的比喻固然能给予读者深刻的印象,但一个可有可无的比喻是累赘。把白话的真正香味烧出来是真本事。所以老舍先生主张能直写,便直写,不必用比喻。
我深以为然。对于那些天花乱坠、云山雾罩,看上去很高大上的文章,我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所以我一向喜欢看似平淡无奇却耐人寻味的文章。我也力求自己写作真诚、朴实、自然。
昨天我看了汪涵的访谈,他说一切美的艺术,包括舞蹈、音乐、绘画、书法、雕塑、建筑,甚至是主持、演讲,它的内核都是干净的、安静的。所以我们写文章也要让自己的心变得干净、安静下来。
(三)句
短句足以表现迅速的动作,长句则善于表现缠绵的情调。那最短的一两字做成的句子,足以造成戏剧的效果。每句话应有它独立的价值,这是造句的第一步。然后写成一段,单看那全段的律动如何,而增减各句的长短。说一件动作多而急速的事,句子必须多半短悍,一句完成一个动作,而后才能见出继续不断而又变化多端的情形。
试看《水浒传》里的“血溅鸳鸯楼”片段。
武松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了100个也只一死!”提了刀,下楼来,妇人问道:“楼上怎地大惊小怪?”武松抢到房前,妇人见条大汉进来,兀自问道:“是谁?”武松的刀早已飞起,劈面门剁着,倒在房前声唤。武松按住,将去割头时,使刀切不入。武松心疑,就月光下看那刀时,已自都砍缺了。
这一段有多少动作?动作与动作之间相隔多少时间?造句和选字一样,应当就着所要表现的动作去决定。短句太多,便嫌紧促;长句太多,无论是说什么,总使人的注意力太吃苦。“自然”是最要紧的。写出来而不能读的,便是不自然。写完几句,高声的读一遍,是最有益处的事。
言语是心之声。我留神语言的自然流露,远过于文法的完整;留神音调的美妙,远过于修辞的选择。话语的音节腔调之美,必须充分的发扬。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朗读老舍先生的文章的时候,总是有美感的原因所在了。
(四)节段
节是一句的扩大。分节的功用,就是在叙述程序中指明思路的变化。思想设若能有形体,节段便是那个形体。分段清楚,合适,对于思想的明晰是大有帮助的。
(五)对话
对话是小说中最自然的部分。对话必须用日常生活中的言语,这是个怎样说的问题。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是最应注意的。老看着你的人物,记住他们的性格,使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话。学生说学生的话,先生说先生的话。对话须力求像日常谈话,于谈话中露出感情,不可一问一答,平板如文明戏的对口。善于运用对话的作家,能将不必要的事在谈话中附带说出,不必另行叙述。这样往往比另作详细陈述更有力量,而且经济。形容一段事,能一半叙述,一半用对话说出,就显着有变化。
风格
老舍先生这段写得非常精简,我原文照录。
第一,无论说什么,必须真诚,不许为炫弄学问而说。典故与学识往往是文字的累赘。
第二,晦涩是致命伤,小说的文字须于清浅中取得描写的力量。
第三,风格不是由字句的堆砌而来的,它是心灵的音乐。叔本华说:“形容词是名词的仇敌。”是的,好的文字是由心中炼制出来的;多用些泛泛的形容词或生僻字去敷衍,不会有美好的风格,
第四,风格的有无是绝对的,所以不应去模仿别人风格。与其说是文字的特异,还不如说是思想的力量。思想清楚,才能有清楚的文字。逐字逐句地去摹写,只学了文字,而没有思想作基础,当然不会讨好。先求清楚,想得周密,写得明白;能清楚,而天才不足以创出特异的风格,仍不失为清楚;不能清楚,便一切无望。
正写到这里,女儿推门进来,问:“妈妈,怎么样才能写好作文?”面对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孩子,我想了想说:“请你记住四点:第一,少用形容词,多用动词。第二,句子不要太长,不要一逗到底。第三,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第四,要多写。”
女儿疑惑地望着我:“真的吗?写作文这么简单?”
我笑了:“亲爱的,能做到这四点,就已经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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