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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語堂的第四個女兒

林語堂的第四個女兒

作者: 不虞 | 来源:发表于2014-12-29 15:26 被阅读262次

    文 / 柯志淑 原文地址(有图)

    眾所周知,幽默大師林語堂原是牧師之子,卻在大學時期與基督信仰漸行漸遠,這一心靈出走,就是漫漫三十年之久。自許「兩腳踏東西文化,一心評宇宙文章」,林語堂此後雖然學貫中西,更精研孔孟莊與老子,然而縱橫四海多年,即使聲名滿載,卻始終遍尋不著真理;直到晚年重新扎根於基督,才如船入避風港灣,重獲心靈平安。

    影響林語堂生命回歸的因素或有一二,但帶領他進入信仰內室、與上帝建立親密關係的人,卻是小他三十六歲的外甥媳婦、祕書兼乾女兒──陳守荊。「我最近很靠近上帝,完全是陳祕書的功勞。」林語堂總愛對朋友如是說。

    陳守荊,何許人也?她哪來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向牧師之子傳福音?她又如何帶領一代宿儒,建立與上帝之間的父子關係?甚至讓林語堂視她如親,認她作乾女兒,撫其晚年喪女之慟?

    陳守荊與林語堂的故事,得從一個小學六年級孩子的禱告說起

    和林語堂的第一次接觸

    1930 年代以前,西方國家對中國所知極其有限,透過林語堂筆下以個人經驗描述的社會百態、傳統文化與生活哲學,《My Country and my People》1935 年一出版,彷彿瞬間揭去古老又神祕的面紗,中國不只讓西人為之好奇驚豔不已,林語堂也一舉成名,享譽歐美文壇。1937 年出版《The Importance of Living》,更立刻被美國《每月讀書會》評選為十二月特別推薦書,隔年甚至蟬聯《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第一名長達五十二週──這也是林語堂所有作品中,譯本最多、銷路最廣的著作。

    然而,小小的陳守荊卻有完全不一樣的想法。「這麼有名的作家,這麼優秀的人才,淨寫些男人梳辮子、女人纏小腳這種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為什麼不寫上帝福音、拯救靈魂的文章呢?」初信耶穌不久的小女孩,就這麼單純的、火熱的、持續的,每天為林語堂的心回轉歸向上帝、文字可以為上帝所用禱告,從未間斷!陳守荊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林語堂不只回到基督信仰之中,上帝還藉著她的手、她的口、她的膝蓋,讓林語堂親嘗從未經歷過的主恩滋味。

    禱告來的祕書工作

    陳守荊和林語堂真正見面,是二十三年後的事──那年,林語堂七十一歲,陳守荊三十五歲。

    1966 年,林語堂夫婦自美返台定居,學者、專家、校長、教授、粉絲……,機場入境大廳擠了滿滿的接機人潮。見到外甥張欽煌與甥媳陳守荊,林語堂顯得格外高興。對陳守荊而言,這多像美夢成真的一刻呀!那個天天在禱告中記念的人,竟然就站在自己眼前,而且還成了一家人!為林語堂的禱告,於是更加迫切了──因為當時的林語堂雖然已經回歸基督信仰,卻只是把基督教當「宗教」,沒有切身的生命經歷!

    終於,機會來了!應香港中文大學之邀,林語堂準備著手編纂《當代漢英辭典》,需要一位祕書協助打字、寫信、收集資料。「徵祕書?只要他登一個小廣告,多少博士、作家排隊應徵,甚至免費為他工作都願意!可是他都不要!」那麼,她又是怎麼脫穎而出的呢?陳守荊笑著說:「這是上帝的預備,二十五位教會姊妹為我禱告的結果!」

    原來,林語堂的草稿字跡十分潦草,很多英文字首 con、com、un、um 或字尾 tive、tion、tine 常被他「咻」的一筆就帶過,他常說,全世界大概只有他太太看得懂他的草稿吧!透過林語堂太太外甥女、陳守荊表姊的主動推薦,林語堂拿了幾份草稿讓陳守荊試打看看,一開始她簡直嚇壞了,但一個轉念,陳守荊馬上請二十五位教會姊妹為她禱告:「上帝啊!求顯明的心意!知道我凡事都是為而做,為的是將來可以榮耀!如果這是為我預備的,求讓林語堂看了我打出來的東西,心裡中意!」說也奇妙,事就這樣成了!

    你有認罪嗎?

    除了能力足以勝任之外,陳守荊的單純與質樸也是林語堂格外疼愛這位甥媳的原因!「林語堂的脾氣不錯,但碰到不講道理的事,或是一味吹捧,他也會生氣──他哪需要別人吹捧?他要的是真誠,不要拍馬逢迎!」當然,陳守荊的耿直,也曾經讓林語堂一度為之氣結。

    「林語堂常說,他的信仰受我影響很大,其實我看到他還是有一點怕,畢竟他的學問那麼大,我這麼渺小。但聖經的話就是力量,我既然聽了真理,就要告訴他。」話是沒錯,但陳守荊到底對林語堂說了什麼呢?「我說,我們都是罪人,都要認罪悔改──你有認罪嗎?」天哪!這麼直接?那林語堂的反應呢?「他氣死了!」說完,陳守荊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如果我只告訴他:『你很有名,全世界的人都崇拜你!』那他永遠不會得救!所以我雖然怕,還是要講,頂多不作他的祕書,捲鋪蓋回家嘛!」回想起當初的「憨膽」,陳守荊一點也不後悔。「剛開始他真的很生氣,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跟他說話,就連他太太也沒有。但是倚靠主,我就敢講。後來他大概覺得我是晚輩,學問也沒他好,就不跟我計較了吧!」

    其實,不說話的林語堂心裡比誰都清楚,因為那正是他從小聽到大,甚至自己也曾經在主日學教過的聖經真理!而陳守荊日常的敬虔,他更看在眼裡,那份生命中的沉靜,遇事從不慌亂,總在禱告中得著平安的穩妥,可不是遠離信仰的那些年任他如何鑽研儒釋道,卻一直渴求而不得的答案嗎?雖然已經回歸基督信仰,卻總是像少了什麼似的林語堂,陷入長長的沉思。

    生命轉變的契機

    1971 年,林語堂七十六歲。大女兒林如斯因感情受挫、躁鬱多年,最後竟自決身亡,讓林語堂夫婦悲痛欲絕,耽憂至極的陳守荊對兩老的關心照顧於是更加無微不至。短暫前往香港女兒家小住時日返台後,有一天,林語堂約陳守荊到女兒的墓地追思,隔不多幾日,林語堂主動開口:「守荊,我有三個女兒,現今失去一個,若你給我作乾女兒,那就又復原了……」於是,繼甥媳、祕書之後,二人再結父女情緣,這也帶給林語堂晚年莫大的安慰。

    然而,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大慟,卻讓林語堂的健康自此急速衰退;所幸,人的盡頭正是上帝的起頭──放手,或許是最困難、卻也是最容易的答案,而困難或容易,往往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有次,林語堂因為高血壓住院,治療多日,血壓還是兩百多,一直居高不下。正巧陳守荊到醫院探望,自從青年時期離開基督信仰,即使老年重回上帝國度也從不禱告的林語堂,突然對她說:「打針、吃藥都沒用,你替我禱告,好嗎?」說著說著,林語堂吩咐陳守荊把窗戶打開,便和她一起在窗前跪下,虔心禱告起來。奇妙的是,第二天林語堂的血壓果真降了下來!「你的禱告真有效!」林語堂笑著對陳守荊說。

    回到基督信仰多年仍不贊成某些特定崇拜形式的林語堂,親身經歷這次上帝的醫治後,最大的改變就是恢復禱告的習慣,也開始和太太、甥媳一起上教會做禮拜;以前老是不耐煩謝飯禱告、一心急著想用餐,現在則是每餐必要陳守荊謝飯禱告才開動;甚至每天晚上總要和太太、陳守荊三人手拉手,一起晚禱後才就寢。當然,偶爾他還是會取笑陳守荊:「你講道都不用寫草稿。」或者捉狹說道:「你很聰明,很厲害,我很怕你,因為你凡事都看得透。」

    有心栽花無心插柳皆豐收

    身為第一代、且是家中第一個基督徒,陳守荊對信仰的堅持與火熱,不只成就她和林語堂之間奇妙的見證,更為自己和家人帶來無比的祝福。除了陸續帶領全家人信主之外,最有趣的是,為了傳福音給最晚接受耶穌的三哥,陳守荊好長一段時間固定寄教會週報給三哥,誰知他根本不看,連信封都沒拆就丟垃圾桶。坐在他座位後面的同事好奇撿拾,就這麼週週「你丟我撿」,最後反倒是那位同事比他先全家信主!陳守荊的母親信主之後也不遑多讓,接連帶領好幾位朋友信耶穌,其中還有兩位獻身作傳道人呢!

    至於陳守荊與丈夫張欽煌全力投入服事的南京東路禮拜堂閩南語崇拜,更是林語堂晚年最喜歡聚會的地方,因為除了外甥、甥媳在此服事讓他備感親切之外,所唱聖詩、所讀聖經無一不和他小時候聚會的情境相似,動情之處,總教他忍不住潸然淚下!

    不過,最教人意外的,當屬林語堂晚年回歸信仰的見證,竟然成了蔣緯國信主的重要關鍵!這大概是陳守荊最始料未及的意外驚喜吧!

    為漂泊的心導航

    蔣緯國晚年健康欠佳,經常進出醫院洗腎。他的腎臟科醫師是個基督徒,很想傳福音給他,卻不知從何傳起,便拜託就讀國防醫學院時期的團契輔導范大陵長老前去探望。

    范大陵一見蔣緯國,馬上立正:「報告將軍,請問你認不認識范漢傑?」「認識啊!我的老長官!」「真巧!他是我爸!你看我和他長得像不像?」「一模一樣!」范大陵一貫靈活,簡單幾句開場,馬上建立起彼此的信任與關係。隨著話鋒一轉,范大陵突然冒出一句:「你和林語堂一樣!」蔣緯國聽得一頭霧水,范大陵於是繼續解釋:「林語堂的爸爸是牧師,但那麼多年他卻沒有信仰;你爸爸是基督徒,你也是這麼多年沒有得救。」

    「林語堂回台灣,他的外甥媳婦向他傳福音才真正信主。他自己說,他就像一艘船,縱橫四海乘風破浪,直到晚年回到台灣才像船回到避風港,找到人生的目標。」范大陵說到這兒,蔣緯國隨口提及自己在大陸也曾經受洗,只是一直沒有真正信耶穌。那天晚上,范大陵就用林語堂的見證帶領蔣緯國決志。後來蔣緯國過世,家屬還特地打電話謝謝那位腎臟科醫師。「家屬不知道,其實是我帶蔣緯國信主的,但那不重要,是誰帶信主的又何妨?」范大陵一貫瀟灑地說。

    如同林語堂在《我的信仰》末了所說:「我的搜尋已告終結,我已回到家中。」家,不只是林語堂終於找到的心靈依歸,更是每一個旅人渴求的避風港灣。而陳守荊,正是那個永不放棄,為每一顆漂泊的心導航的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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