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麦扣是个老实人呢,被这么踢了一脚还是完全没生气,只是把自己的腿往里收了收,双腿并拢坐好,用这种没什么用的方法避免着对面的小孩再踢自己一脚。他实在是不想说话,自己无故被赠送了一定帽子,还被人打了一拳,他只想一个人呆着。可是这么闷了三五分钟他发现自己的痛苦并不会因为闭口不谈减轻,反而越憋越难受。兴许是喝了点酒,他的脑子跟着吃痛的嘴角一抽,决定跟面前这个不良青年聊聊天。开口之前他仰头饮尽了面前的酒,极其认真地看着小孩儿的眼睛:“我没有装深沉,酒吧不是给人喝酒的吗?”他看着眼前这个还有点婴儿肥的男孩,胳膊圆润极了,脸和胳膊一样白净,都凌晨了也没有生出多少胡茬来,观察了半天也说不准这小孩儿到底成年没,干脆把自己的顾虑直接说了出来:“才多大就喝酒?你不上学吗?”
爱装酷的摇滚青年急了,被质疑年龄是对他这种男孩极大的侮辱,他脖子一梗,撇着嘴呛声:“瞧不起谁呢!我外大的,上个月就满二十了,这才多少酒!”晓宇把“这才”俩字说得格外响亮,“这”字被拖得长长的,尽全力表达着自己对这一套酒的不屑,“再说了,明天早上的诗歌鉴赏课去不去也不打紧。”晓宇越说越得意,完全没注意到麦扣表情的变化,甚至还闷了两声笑,“那你倒是喝啊。”
麦扣在听到学校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感到吃惊了,再听到自己的课的名字直接干咳了几声,习惯性地抬了抬自己的眼镜,捋了把自己已经有些乱的头发后拿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小口。右手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那颗纽扣,因为眼前的境遇而暂时把刚刚的不快抛在脑后。麦扣抬眼看向正憋着笑的小孩儿,撑着脑袋十分真诚地发问:
“同学,我的课上不上,真的不打紧吗?”
“同学?同学……”晓宇同学跟麦扣老师同时端起酒杯,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一半,剩下一半给嗓子眼里的笑声一呛顺着嘴角漏了下来。男孩单手撑着膝盖、弓着背狠狠喘了两口气把呼吸捋顺了,手背往嘴角草草一抹,撩起眼皮瞧向麦扣老师:“我操,你他妈笑死我算了,还同学呢,太土了!姑娘都不像你这么喝酒,瞧着!”男孩一仰脖把杯子里剩的酒全干了,把空杯往外一推,“搭讪也没你这样的,接下来你要说你是我的老师了?”
麦扣确实是没想到面前这个小青年这么能说脏话,被他直白的语言刺得皱起了眉头,快速眨巴了两下眼睛,往后靠到沙发背上,挑了挑眉毛也不生气,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聒噪和不以为然特别的有意思。他叹了口气,取下眼镜往西装口袋里一塞,左手搁在椅背上撑着自己的脑袋,轻揉太阳穴。
“我建议你,早上还是来上课。现在凌晨三点,我一大早没精力、也没心情好好讲课,所以课堂上会有个小测。”右手伸长把桌上的酒拿过来喝了一口。“小测不参加,这门课直接挂。”晓宇同学这下有点慌张了,对着麦扣老师的脸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儿,把他往兜里插的眼镜抽出来硬是给他架回鼻梁上,愣了两秒巴掌往膝头拍了一记,无声地骂了一句操。“去年不都没小测吗,他们说所有人都能过,你不能自己心情不好就光坑我们今年的学生啊。”麦扣心里对晓宇的说辞表示赞同,他确实是全校出了名的脾气好,课有趣给分也高,基本不为难学生,抢到他的通识课就是赚到了。晓宇十几分钟前才把男人从前队友的环绕里救出来,压根儿也没把人当老师,现下心里盘算着如何逃过这一劫,“说说吧,你这一脸的彩怎么回事儿,我给你把场子讨回来,这学期还跟以前一样,别小测了。”
“都能过的课不是好课,德语系的老师告诉我的。”麦扣自己用手调整了一下硬被人架上的镜框,侧过脸把没受伤的那一面对着晓宇,避开他的眼神,选择不回答他的问题。
“那那个德语系老师告没告诉过你有事儿别憋着,憋久了就变态了。”晓宇整个人往后一倒,仰头瞧着走马灯闪来闪去的天花板,“人啊有点儿什么经历就总以为只能憋心里没人能理解,还特自豪。其实那就是小瞧了别人,也高看了自己。”
麦扣笑着看这个比自己小不只一两岁的年轻人说着大道理教育自己,觉得场面颇有意思,“你挺会说,小测得分也许会很不错。可是有些事儿,你这个年纪确实没办法理解。你连小测里的诗歌都不一定能理解,更何况现实社会里一些情况,你觉得呢?”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麦扣在哄三岁小孩儿。
小孩儿再次不服气,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盯着转来转去的亮片连个眼神儿也懒得分给麦扣。声调拖得又懒又长,“别瞧不起人,老师,学不会啊。你这模样八成不就是女人跟人跑了,又给她姘头揍了。完了一个人泡酒吧买醉,唉,怂不怂,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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