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射手出生在僵尸花园,距离我的西伯利亚牧区只有一站飞行距离。
所有西伯利亚人都知道这个年轻人。
他虽然生活在僵尸王的统治中心——西伯利亚的僵尸花园,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好人。长大后的寒冰射手,是一个自由派骑士。他生性乐观,嫉恶如仇。在财主的屋顶下,在西伯利亚的古老庭院,你时常能看见寒冰射手的身影。他好像西伯利亚雄鹰一样,盘旋在财主的领地上,打跑财主们的狗腿子,夺下他们的皮鞭,掠夺他们的财物。对于财主,寒冰射手带去的永远是深深惧怕的阴影。
他的披风和徽章上绣着食叶草的标志。在民间传言中,他像那冰天雪地中最耐严寒的食叶草一样,坚守着大地之上的正义。他不用狮子、老虎和北极熊标记自己的形象,而是用一株小草。在财主和僵尸共同主宰的国度里,在被饿狼与顽敌环伺的处境里,他孤身战斗,行侠仗义。虽然年轻,但声名远扬,让财主们徒唤奈何。寒冰射手对于敌人是闻风丧胆的毒药,但对穷人却十分友好。
那些破烂的篱笆墙和灯影摇曳的窝棚凑合出的辛酸世界,经常因为寒冰射手和他的山猫坐骑的光临而蓬荜生辉。起夜的贫苦农夫会发现门外丢放着一包珠宝,于是赶紧叫起家人,读着寒冰射手藏在包裹内的纸条。小孩子们读着振奋人心的留言,眼睛里闪闪发光。有多少西伯利亚的孩子,是因为豌豆射手的英名而走上反抗之路,这谁也说不清楚。
就像所有老掉牙的骑士故事一样,寒冰射手无可救药地爱上一个年轻的带着孩子的女人。可是,这女人既非贵族,也非大富之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因为穷困,因为死了丈夫,生活在悲惨的光阴里。寒冰射手义无反顾地爱她,因为她有天使般可爱、俏丽的小脸蛋。而且,根据寒冰射手自己的说法,她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母亲。她呢,自然也爱着邂逅而遇的骑士。何况,她听人说,这男的在外边很有名气,看起来也挺阔绰的。
每个月有七天时间,他们约会在那所宅院,从无中断。
他们共享骑士劫取的财富,生活格外甜蜜。
终于,这个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财主们知道,他们在人间的统治者那里已经无法可想,于是转而求助于僵尸王。财主们坐着马车,去到僵尸王那里控告骑士。没有人知道僵尸王收到多少贿赂,可是某些人敢于发誓说:那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足以让最高贵的骑士死掉一百次。僵尸王很乐意主持这样的公道,可是怎么抓住寒冰射手却是个难题。
他的手下,也就是那些笨手笨脚的雪人僵尸,大都见识过寒冰射手的厉害。所以,让雪人僵尸去抓捕寒冰射手根本不可能成功。这时候,有个狡黠的犹太商人出了主意:我们可以先这样,然后这样,最后这样,准能抓到他。
犹太人的厉害,全世界都知道。根据某种无稽的传言,如果把三个中国人、三个俄罗斯人、三个日本人,再加上一个美国人,拿魔力棒搅拌在一起,然后再给加上一公升的砒霜,你知道,那才能组装成一个犹太人。
他们收买了那“难得一见的母亲”。
寒冰射手的晚饭和最喜爱的食叶草果汁都被下了毒。
他被捕入狱。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让僵尸王盯上的人,难得有什么好下场。
他那声名显赫的骑士剑——刻着一根独刺的“玫瑰”,被深深地掩埋到僵尸花园的地下,此后再也无人得见。他的“草根之战”也将以败亡而结束。
寒冰射手临刑前只有一个要求,他想见一见老迈的母亲。
僵尸王拒绝了。直到死刑告终,亲眼看见刽子手得令,把寒冰射手发明的豌豆雪球打进寒冰射手自己的心脏,僵尸王才拿起笔,签署了家属通知书。
当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从遥远的乡下赶来,寒冰射手的尸身已经在监狱外边草席上冻了三天三夜。老母亲一边哭,一边为儿子鸣冤叫屈。
那情景可是够你瞧的。
深仇大恨集于一身,可是她只有哭声作为武器。老母亲发誓说,看不见上天的回应,她绝不会离开冤杀好人的僵尸花园。财主们暗暗冷笑,穷汉们只有摇头伤心的份儿。除非有奇迹发生,这世界看似不会有什么公道的。
然而,奇迹真的就发生了。冤有头,债有主。临近中夜的时分,在老母亲的哭声里,僵尸花园监狱围墙崩塌了。崩塌不断扩大。最终,僵尸王苦心打造的花园王国陷入地下六尺深的渊薮。泉水从开裂的缝隙喷涌而出,并迅速结冰,到处都在发出可怕的冰裂、崩塌声。然后,是再结冰,再崩塌。
围观的人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地上的寒冰射手慢慢萎缩,在母亲手掌化身为一株干枯的长着独刺的玫瑰。一个骄傲不屈的骑士,就这样成为没有花瓣和芬芳的玫瑰——人们以谐音的方言,隐晦地称之为娜夜,以此纪念“那胜利之夜”。
要毁灭娜夜玫瑰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干枯的玫瑰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遍地丛生、不畏荆棘的食叶草。当权者看不见它的存身之处。
流浪的旅人以它的草秆做灯芯,制作出发射绿光的夜灯。
隐居的圣人尤哈内被深深打动,便把它移栽到庭院,当蔬菜培育。每年一月的二十三日,尤哈内翻找去年冬天死于花棚的枯草,总是发现食叶草重新复活。你只能连连惊叹:啊,这就是那不死的玫瑰。在一月二十三日这一天的中夜,只要给它浇水,这枯草便随时绽放生命之花——暗红的娜夜玫瑰。
复活后的玫瑰,草叶上慢慢溢出寒冰射手不曾流过的眼泪。
旅途上的苦行僧把这绿色浆汁称为“食叶草果汁”。
这自由流淌的绿色眼泪,不正是见证一切的纯露吗?
从此以后,一月二十三日的这一天,食叶草果汁成为纪念寒冰射手再次复活的节日饮品。倘若有人请你畅饮这绿色、透明的果汁,那一定是可信的朋友。
感恩与至爱,铸就了一颗不死之心。
这是娜夜玫瑰的永恒标志。
整整四百年过去,已经没有人记得植物与僵尸的第一次战史。
恐惧使人健忘。人们不记得寒冰射手的不死之心,却记得僵尸身上的大酱味儿。人们不记得僵尸王国的灰飞烟灭,却只记得僵尸王的可怕与魔法。
僵尸花园崩塌后,僵尸王被迫结束了他对北方极寒之地的统治,指挥手下把巢穴搬迁到温暖的南方。在这里,雪人僵尸逐渐进化为食脑僵尸、铁桶僵尸、读报僵尸、罐子僵尸、橄榄球僵尸、泳池僵尸、气球僵尸、飞人僵尸和刚伽特尔这样的巨人僵尸,特种作战的雪橇僵尸、掘墓僵尸、夜视僵尸、雷达僵尸,以及伪装成植物的各种植物僵尸、伪装成人类的半兽人,等等。僵尸王在新的地盘上充分扩大自己的权力。而他自己,则组建了僵尸作战研究室这样的杀人机构,研究室里有各种各样的魑魅魍魉,他们都虚伪而谄媚地尊称他“博士”。
人们普遍认为僵王博士是不可战胜的。
但寒冰射手的故事告诉我,僵尸王并非不可战胜。
如果不是靠着阴谋诡计,而是一对一决斗,当年被打败的人一定是僵尸王。我比谁都清楚,寒冰射手的战斗力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我愿意站在寒冰射手这一边。
无论是谁,只要他能打败僵尸王,我都会加入。
我不是正义的爱好者,而只是寻求更高胜率的赌徒而已。
娜夜玫瑰是可以复活的。在豆子兄弟的帮助下,加上合适的机会,我相信我们可以再次唤醒娜夜玫瑰拥有的力量,将其赋予某一位使用豌豆作武器的射手。这个人,就是蚂蚁王国的天选魔法师。不管这个魔法师的名字是叫“鲁卡”还是别的什么“卡”,我们都会全力帮助他,护卫他,直到胜利来临。
我们为什么做这件事?
我们为什么护卫一个与己无关的骑士呢?
这个疑问,不仅你们会提出,我们也经常向自己追问。
结论就是:我们渴望复仇,向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自以为可以随意主宰一切的僵尸王——我的父亲发出宣战。
用你们的语言来说,就是我们需要自由,真正的自由,免受奴役的自由。为了争得这份自由,我们冒着极大风险,把娜夜玫瑰和食叶草转移到豌豆城堡。我们并不喜欢这里,而更喜欢西伯利亚狼到处出没的荒野世界。可是,为了自由,我们和一个人签订了合作协议。遵从他的建议和要求,我寄居在这小小牧场的一个树洞里有些日子了。而豆子兄弟呢,他们住在地下三层的那个地下室,就是你们寻找娜夜玫瑰的所在。他们喜欢暗无天日的地方,也许这跟他们的工作性质有关,也许是他们的私人秘密。哦,这我就说不好了。
所以,今天的僵王博士就是昨天的僵尸王,今天的娜夜玫瑰就是昨天的寒冰射手。这段无人知晓的历史,在我来到这里以前,只有一个人知道。
此人就是蚂蚁王国的现任国王。
瞧,他已经来了。
国王在哪里,琴声就在哪里。
从蓝蓝的天空,从颤动的灵府,从白云般柔软、信使般专注的心里,传来《白鸽之爱》的乐曲。穿花丛,过小溪,你能看到指尖下的七弦琴。弹琴者,黄衣男子,淡如秋菊。听琴者,高矮胖瘦,徜徉如歌。
琴声里,路边的牛羊慢慢反刍。
田野的风景凝结在一幅温润的油画中。
琴声如慕如诉。跳跃的音符如沙漠冰泉喷涌而出,如冬日暖阳普照人间。如沙蒿林间的泪滴。如汪洋大海中下沉的香水。如龙吟九曲。如凤鸣岐山。如薄雾中的白纱,如魔笛引领的传说。如落叶,如梦回。如醍醐灌顶的一瞬。唤醒吉祥与安乐,止息无名之火。琴声悠扬,挣脱了奴隶的苦役,照亮深潜于心的琐碎。解语如花,敞怀如春。问苦如父,扶持如兄。万物消失,唯有琴声低唱。以自然之心通达万物,以冰与火的形态交替沐浴。在常与变的不羁之旅上,在烟瘴万重的迷津中。走向澄明。见证无我。悠然自失,恍兮惚兮。是无穷的生活,是一万种形态,也是一万种未知,召唤着人的参悟。但万变之后,唯有那琴声里天真的愉悦,可以吸收大自然的全部蜜爱。
《白鸽之爱》的尾声里,突然传来僵王博士的刺耳狂笑。
无论是弹琴的国王,还是听琴的众人,无不为之变色。
国王迅速站起来,环顾四周。树丛里、天空下安安静静。小溪边,除了格格巫、豆子兄弟、豌豆骑士和娜夜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人。
笑声还在继续。
“呵哈哈哈,呵哈哈哈。”
僵王博士的笑声只有一个近乎疯癫的节奏,充满蔑视、仇恨、愤怒、骄狂和无尽的嘲弄。你说不清它在表达什么,但它的确具有神奇的魔力,让人变得和僵尸一样癫狂又丑恶。如果说,琴声让人沉静,这笑声却刚好相反,适足令人狂躁。笑声过后,花草大片大片地枯萎、倒伏,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正在惊疑不定间,怪笑突地销声匿迹,跟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
格格巫对国王说:“看起来,僵王博士已经突破旋转隧道的封锁。”
国王说:“朋友,我们的计划必须要提前了。”
骑士惊讶地问:“什么计划?”
格格巫说:“打败僵王博士的计划。我们给这计划起名叫‘豌豆雪球’。”
“谁能打败僵王博士?”
“你。”
“我?我太胆小了。而且,我恐怕没有这样的能力呢……”
豌豆骑士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国王和巫师。
国王说:“过去的整整三十年时间,巫师和豆子兄弟一直在寻找可以替代寒冰射手的未来战士。他们要在这位战士的身上复活寒冰射手的力量。”
格格巫说:“没错。”
国王郑重地说道:“早在你还生活在豆荚世界的时候,豆子兄弟每天都会去看望你。他们在你的睡梦里频频出现,向你展示这个世界将要发生的一切。而你在出生后,更是连续经受过三重考验,这就是怀疑、轻蔑和恐惧。你用善良回击了怀疑,你用勇敢救赎了轻蔑,还用内心的火焰战胜了人人必有的恐惧。最重要的是,你得到了通天塔的认可和指导。你若无法读懂通天塔的启示,那么,一切努力都会前功尽弃。骑士,你证明了自己,你的确是我们的‘天选魔法师’。”
格格巫说:“你的魔法教育将在通天塔中完成。”
骑士说:“我的魔法课老师是谁?”
格格巫难得一见地笑了。
原来,女巫们笑的时候,脸上薄薄的皮肤会在骨架上跳动。
格格巫说:“你的魔法老师就是通天塔。将来你会知道,它是一个多么神奇的魔法老师。它的预言可以穿越时间阻隔,直达人间预言家不敢梦想的世界边缘。虽然,这是普通人听不懂的预言,但我们无限尊重它的每一次启示。”
豆子兄弟得意地看着豌豆骑士,说:“我们靠着食叶草果汁的帮助,已经把娜夜玫瑰的豌豆雪球移植到你的智慧蘑菇上。现在,你的蘑菇会生长两种相反相成的力量,一种是愤怒和火焰的力量,一种是节制和寒冰的力量。两种力量都含在你内心不断长大的蘑菇里,它们会在通天塔的启示下源源不断地激活。你要学习更多,练习更多,才能把娜夜玫瑰传递给你的自然力和通天塔的蘑菇感应力结合在一起。怎么样,我们两个干得还不错吧?”
骑士看了看娜夜,说:“那杯果汁……”
娜夜嫣然一笑,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食叶草果汁居然是智慧蘑菇的培养液。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应该给你一杯更大的。”
国王微笑着说:“骑士,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前不久,豆子兄弟在食叶草果汁的导引下,进入到你的睡梦。他们从娜夜玫瑰里提取出豌豆雪球的冰之力,植入通天塔发射给你的智慧蘑菇。在你拿起乞巧锤子,敲打通天塔皮肤下的智慧树时,智慧树上飘落了一件绿色斗篷,对不对?那件绿斗篷,正是培养智慧蘑菇的坯床。现在,智慧蘑菇已经长大。你可以重新披上你的绿斗篷了。”
豆子兄弟把装着斗篷碎片的包裹拿来。
“从现在开始,运用你的力量,验证你的力量吧。”
豌豆骑士把右手轻轻地压在包裹上,默默祷告:
“神奇的通天塔,让我的斗篷恢复伤口,让豌豆骑士和所有骑士一样,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魔法斗篷吧。”斗篷的碎片从包裹里弹出,在空中旋转,由慢到快,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无声地缝纫着每一根纤维,连缀那曾经破裂的边角。当斗篷完成自我修复,便落在骑士手中,重新披挂到身上。
金豆说:“还有你的骑士剑。”
现在,他们已经把两截断剑摆在一起,等待复原。
豌豆骑士坐在地上,手捧断剑。
“念出咒语,让你的智慧蘑菇看到骑士剑的伤疤。”
“我该念什么呢?”
格格巫在骑士的手背上画了一个圆,写下一个“雪”字。
“尝试用你掌握的全部语种,念出这个字。这是召回寒冰射手的口令。只有复苏的寒冰射手可以帮你重铸断剑。这是豌豆雪球的力量,而不是火焰的力量。”
骑士看一看国王,国王用鼓励的眼神表示支持。
骑士看一看娜夜和豆子兄弟。他们正紧张又期待地陪着他。
豌豆骑士低下头,盯着那个“雪”字。
他默念着每一种语言的“雪”,但似乎全然无效。
骑士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美丽的吐火博拉文。在花纹一样美丽、叶片一样柔软的吐火博拉文中,那个“雪”字该怎么念呢?他向非常贵国王请教。国王说:“在吐火博拉文里,‘雪’字的发音是‘白菠萝’。发音的时候,舌头要顶在上颚下,让气流从舌尖上出来,穿过牙齿。”
“白菠萝,白菠萝。神奇的通天塔,请以白色菠萝的名义,让骑士剑修复昔日的伤口。白菠萝,白菠萝,请你重铸骑士的威严。”
豌豆骑士刚刚念完,便听到通天塔的回音:
“紧握手掌,抓住你的豌豆雪球。”
豌豆骑士把剑紧紧抓在手里,感觉到体内的蘑菇分成两半。一半冰凉,在上肢流窜,很快变成了无数小冰球——豌豆雪球。雪球到处,冰寒刺骨,冷得嘴唇发紫。然而,下半身却热得滚烫,如同三伏天气的火炕。时而,寒气渐重,冲入下身,便冷得打摆子。时而,热气反攻,从心口外扩,衍射到十指,全身如堕汤锅。冷热交战,反复拉锯。到最后,雪球在重重热气中一跃而出,瞬间周游了全身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穴道,并在脚底停顿许久,一点一点清除了体内的热度。
豌豆骑士动弹不得,俨然化作一个冰雕。
从头发到脚趾,雪球所到之处,全身开始结冰。冰层由内而外,越积越厚,逐渐冻结了头脑、肩胛、手指、脊背、前胸、臀部、下肢、鞋底。惊人的寒气带来一股接一股的冷风,辐射到十米开外,使得地面的水洼开始大面积结冰。空气中的水珠丝丝作响,宛若冰蛇一般在冷风里嬉戏与碰撞,在方圆十米的空间麋合成一个半透明白色隔离层,把豌豆骑士牢牢冻结在里边。
娜夜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已经慌了手脚。
所有人都被豌豆雪球的冻结力惊呆了。豆子兄弟惊叫道:
“天主保佑,我佛慈悲,骑士别是给冻成冰棍了吧?”
“不不不,是冰镇菠萝。”
金豆坚持认为是冰棍。银豆却认定是菠萝。
两个人争吵不休。
离得最近的格格巫,模模糊糊看到冰柱离地飞起,像一个十八层的冰山电梯一样,带着绿斗篷的骑士直直升到高空。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骑士的变化。他被圆柱形的冰山带动着,旋转着,在低空形成一股难以名状的寒冷飓风,随后向着山坡和树林飞去。锋芒所到,使得山坡变成一个又一个滑雪场,使得树林结出厚厚的冰花。豌豆雪球的力量,似乎让冬天提前到来。寒风呼啸,冰霜集结。
“快看快看,骑士真的变成个白色菠萝了。”
“我刚才怎么说,是不是冰镇菠萝?”
“白菠萝,白菠萝。唉,骑士要是念一个‘飞碟’的咒语该多好。”
菠萝状冰山摩擦着豌豆城堡的小路,像白天鹅一样摇摇晃晃起飞。
“你看,骑士的菠萝在路上生了好多白色菠萝蛋。”
“笨蛋,你倒是看清楚点,那是马路上的鹅卵石好不好?”
“弥陀佛啊,基督玛利亚啊。快告诉我们,格格巫,这算怎么回事?”
“这是要去西伯利亚吗?”
“飞往寒冰射手的老家?”
格格巫急得直打转,在娜夜面前嘟哝着:
“白魔鬼啊,黑魔鬼啊,风神雨神雪山之神啊,阿拉丁的神灯,爱吃菠萝的南方大魔王啊,你们赶快说句话吧。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自己飞走的菠萝呢。”
娜夜跪在地上,不停地祷告:
愿上天庇护饥渴的人。愿上天庇护每一个人。
庇护穷人的铁皮屋顶,也庇护富人的珠宝。
庇护健康,也庇护亡者。
愿上天庇护河流与土地,如同父母施与子女的爱惜。
愿你的荣光无处不在,如太阳温暖着失群的羔羊。
国王说:“赶快派出所有侦察兵,别让骑士迷路了。”
“我想,我们已经让寒冰射手复苏了。”
金豆看看银豆,苦笑着说。
“不仅如此,我们还造了一个冰镇菠萝。”
银豆追出去几步,仔细看着那结成冰块的白色菠萝。
“它飞走了。菠萝飞行器!看啊,飞得又稳又快。”
金豆赶过去,弹了弹自己的红帽子,又揉揉眼睛,吃惊地喊起来:
“是我老眼昏花,灵魂出窍,还是菠萝变成了妖怪?”
国王无奈地摊开手,对格格巫说:“现在怎么办?”
周围的空气十分冰冷。每个人都冻得要死。
女巫搓了搓手背,又下意识地挠自己的头皮,似乎想从快要冻僵的脑袋里揪出一个好主意。不过,她沉思了片刻,只能哆哆嗦嗦地说:
“我想,我们算是成功了一半。寒冰射手的豌豆雪球和智慧蘑菇的力量合而为一了,对不对?嗯,豌豆骑士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对不对?”
国王说:“可是现在怎么办?骑士有可能冻死在白色菠萝里。那样的话,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娜夜站起身来,结束了祈祷。她对国王说:
“我想,菠萝已经失踪了。该怎么办呢?”
国王皱了皱眉头,说:“我真希望早点知道答案。”
格格巫说:“无论怎样,我们的计划已经开始。”
这场短时雪暴过后,大家都注意到天空的异常。一弯新月升到空中,斜斜地挂在树梢上。初生的新月呈淡绿色。五分钟后,月亮周围的光晕从淡淡的绿变成菠萝黄。浅黄色月亮好似营养不良的食叶草叶片,略显凄惨地俯视着人间。
娜夜说:“僵尸们快出动了,对吗?”
格格巫答道:“目前还没有。他们喜欢在月圆时分发动总攻。”
国王喃喃自语地说:“骑士,骑士,你在哪里?”
大家惆怅地看着菠萝消失的方向,忧心忡忡地想着心事。
看月亮的时候,总是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在这段时间里,豆子兄弟恢复了没心没肺的常态。
金豆笑嘻嘻地说:“开始了,啪,啪啪,豌豆骑士,开始战斗吧。你让我们的豌豆雪球计划有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开头。我们来祝贺他在旅途上生活愉快吧。”银豆说:“我更希望骑士能在菠萝里好好睡一觉。”
“最好是像西伯利亚熊那样,啃一啃自己的脚丫子就能越冬。”
“真希望他是一头熊。”
“西伯利亚可没有菠萝这样的热带水果。”
“对,但是也没有豌豆骑士啊!”
国王有些怅然地说:
“早知道这样,我应该让他带一瓶葡萄酒,暖暖身子。”
“还有一大瓶食叶草果汁。”
“这种旅行不是应该有一件貂皮大衣吗?”
“放一本书在身边。无聊的时候读几页。这主意怎么样?”
“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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