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两位老人，七十五到八十岁的样子，来书店买巴金的书，用老爷爷的话说，巴金是我们四川人的骄傲。
老爷爷来到巴金的书架时就比较干脆，直接拿了巴金全集，十册装。
老奶奶比较稳，说：太多了，看不完。
老爷爷笑着轻声说：慢慢看嘛。
我见状拿了单本的过来，递给了两位老人。
老爷爷拿在手里看了看封面就放下了。
老奶奶还是很稳，先拿起来看看前后封面，然后放在中岛柜的托板上，把手放在嘴边揩一下，翻开目录，用食指指着一行一行的阅读。然后翻到正文，读了两页。最后点了点头，又看看套装，自言自语：这太多了，看得完吗。
老爷爷全程都微笑着看着老伴稳稳的操作，说：看得完哒，就它了。
然后又拿了一套巴金《讲真话的书》。
老奶奶看向我：这么多，你们有袋子吗？
我还没回答，老爷爷说：我带了的。
我接过书带着两位来到收银台，老爷爷在路上又选了一本余秋雨《千年一叹》。
收银妹子：您好，一共505块。
老爷爷从帆布包包里掏出一个布料钱包，一看就是自己缝制的，用装物品的小口袋形容它更合适。他从里面拿出五张一百元的人民币，又拿出一张五元的，递给我们收银妹子。收银妹子把书包好，递给老爷爷。我看到他的微笑绽开了，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那种很满足的幸福感。
老爷爷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大口袋，编织袋的那种，和老奶奶一起，把书装了进去，并排出去了。
我目送他们出了店门，转过头对我们收银妹子说：他们笑的多好，那种很满足的幸福感。
收银妹子：嗯嗯。他们一看就是很温柔，家庭很幸福的那种。这样的才能叫颐养天年。
我说：我希望我老了以后，也是这种状态。别无他求了。
收银妹子说：你的性格肯定没问题呀。
我说：万一我老了是一个人呢。
收银妹子说：那你就勾搭养老院的单身老奶奶，陪你一起逛书店，哈哈哈哈哈。
我说：这个好，可以有。
二
今天周一，店里人不很多。我日常补了货，开始巡区。八点左右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大姐，轻声细语说：你好，请问有原文版的聊斋志异吗？
古典文学的陈列逻辑是按朝代的时间顺序。我带大姐来到清代书架，拿了三个版本的试读本给大姐看。
“这三个版本都是原文，您可以挑选一下。”
大姐接过书，看了看价格，“感觉这个版本比较薄呢，还有点贵。会不会内容不全？”
我说：“果麦的书价格普遍稍微贵一点，他们的设计比较好。而且他们采用的都是轻型纸，很轻薄。内容相对于其他版本，要精简一些。”
顾客又拿了另外一本，“这个出版社好像比较出名呀。”
“中华书局确实比较有实力，他们在古典文学方面是很专业的。”
突然店内广播响起：请钱多多小朋友听到广播后到一楼收银台，你的朋友在等你。
我感觉我们收银妹子念广播的时候都要笑场了。
大姐也对我一笑，“这名字可以。”
话音刚落，一个穿蓝色半袖牛仔短裤的小胖子摆着胳膊噔噔蹬的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大姐面带笑意得看着他的背影。
这小胖子太可爱了。
把目光收回到书上，大姐开始比对两个版本的目录，发现果麦的版本篇目少一些，自言自语，“嗯……还好我比较细心。”
排除了果麦的，还有中华书局和岳麓书社，大姐继续比对。最后放弃了，询问我的意见。
我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岳麓书社的版本，这个版本是今年的新版，排版和纸张都比较舒服。中华书局的那个版本，质量有保障，但是它纸张偏黄色，我觉得看着不舒服。您可以再对比挑选一下。”
大姐看了看，“那我听你的，选这个。谢谢你哦。”
我微笑着回答，“不客气。”
三
九点。今天值日，该开始忙了。
扶柜，压书，收散书，摆放桌椅，清理垃圾，一整套下来，刚好十点，嘘一口气，上楼换衣服了。
上去之前，站在卖场，看着一柜柜书架，一个个展台，无数个灵魂在上面栖居。他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闭上眼睛原地休息。
我会想他们是喜欢眠与醒之间的这段黑暗时光，还是喜欢太阳照耀下的嘈杂。既然他们的命运就是表达，那么他们喜不喜欢表达。换言之，他们有没有表达欲望呢？
一本书放在那里，只是一个扁扁的长方体，小小的体积。当人们打开他的时候，发现里面其实是一个世界，经天纬地，车水马龙。世界从来不会表达什么，他只会呈现。
灯灭了，书架上在发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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