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前面的男生穿朴素的灰色棉衣,身材显得臃肿,在冬天的寒风中像极了被压在岩石下伸展不开的生命。他突然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白净略显富态的脸,看上去敦厚无害,他用一只戴了手套的手将身边女生冻得发红的手塞进自己宽大暖和的上衣口袋里。女生穿酱色的夹袄,黑色的裤子,棕色的鞋,围一条七彩八色的围巾,唯一可观的是一头长及腰际的棕色卷发。两个人的组合像是冬日里枯枝拼凑而成的插花作品,充满了萧索,却又不失和谐之美。
你或许觉得奇怪,这样的组合怎么还能称之为美?但这世界上有一种力量,会使所有的表皮褪去,就像榴莲褪下丑陋的皮,就像蛋壳剥落,只剩下简单的心与心的交流、直视,那便是爱。
如果青春只有一种模式,你会选择什么?也许,最不靠谱的便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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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陶光,今年大三,恋爱史无。身边的同学朋友自从上了大学,该谈恋爱的都陆续谈了,该分的都分了。我就像是长在角落里的一棵树,看着身边的花朵开了又谢了,谢了又开了,似乎永远也不会老永远也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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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有人说我们寝室的女孩子都是奇葩。”室友三儿是个有些八卦的孩子。
“为什么呀?”文艺姐儿白歪斜着脑袋,垂顺着一头亮丽的刚洗过的长发,眼神迷离地问。
“你想啊,在大学这种恋爱制造机中,居然可以有一整个寝室的女生到大三全都没谈过恋爱,难道不奇怪嘛?”三儿咬下一口青苹果,夸张地眉飞色舞。
白借着白炽灯的灯光,弹了一下自己刚花了300大洋做的宝蓝色豆蔻贴花的手指,满意地扯起嘴角笑了。“天涯何处去寻芳,寻芳就到520。”
“光,你说呢?”
“作者的语言风格还不错,灵动跳跃,活泼自然,但故事性和画面感不强,不容易让读者快速地进入到作者的故事当中,建议大修之后再投我刊。”一个月前投出去的长篇终于有了回应,我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仿佛暗恋多年的男孩给我发来了告白短信一样。三年来,第一次收到有褒扬语句的退稿函。
“光,你说呢?”三儿走到4号床铺,用手指点了点那个坐在电脑前笑得嘴巴都有些歪的长发姑娘。
“啊?”姑娘仰起一张好看的脸,眼里闪着漫溢的笑意。
“我说,我们寝室是不是……哎,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三儿有些挫败地看着我波澜不惊的脸。
“恩恩,你刚才说的都是对的。”我眨了眨眼睛,脸上堆满讨好的笑。
“苍天啊,大地啊,救救我吧,救救这个可怜的走入了不归途的孩子吧……”一阵习惯性的哀嚎在520寝室响起。
事实上,我们寝室一共四个人。白,三儿,小林子和我。白是个表面女流氓的文艺女青年,喜画画摄影旅游和一切美丽的东西,美人美食美景,是她人生三大追求,三儿是个皮肤颜色和她的性格呈正相关的女孩,(充满活力和激情,所以皮肤有点黑),小林子表面冷漠,其实古道热肠可比非洲沙漠,对所有人都充满善意,除了男人,我是陶光,非典型双子座,最大爱好写作。
“光,干嘛呢?吃饭去了。”身高170,体重120的小林子从外面一脚踢门进来,还没让人欣赏完那一双长达1米的大长腿,开口便是吃饭。
“恩,好。”又读了几遍退稿函,满心欢喜,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脑,离开写了一个开头的长篇。
小林子在一家作文辅导机构当兼职讲师,今天发了工资,请大家吃火锅。
四个人在超市点了不一样的喝的,就拎着超市的黑色塑料袋浩浩汤汤地杀往吃火锅的地儿了。
大家也不客气,点了牛肉牛筋牛肉丸子……,总之很多肉,事实上,说好不坑不宰全是假话。碰到这种有请客吃饭的机会,大家的胃和心全都诚实地不像话。
鸳鸯锅底中的汤开始热烈地翻滚,我见气氛差不多了,就从塑料袋中将大家挑的喝的全都拿出来,一一摆开,蓝带果啤,小麦啤,黑啤,青岛啤酒。望着面前包装不一样的啤酒,都默契地笑了。
原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道伤,在某个特定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起,若无其事地缅怀。
啤酒的味道,苦中带涩,又有微微的沁人心脾,像极了想念一个人的滋味。
白翘起二郎腿,用两节洁白的手指捻起长长的黑色啤酒罐,看似随意地往嘴里灌,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方,平日里力气最大的小林子则是开了半天的啤酒罐也没开开,而三儿更是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望着翻滚的肉片发呆,气氛一时像被关了煤气的火锅。
我见大家如此颓废,索性伸出筷子,夹一大块煮好的牛肉放进口里,一边大口地故意嚼出声来一边不住赞叹,“真好吃!”
三儿无比幽怨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在谴责我的不解风情,白则接着喝酒,小林子好不容易扯开了青岛的拉环。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我一边吞下一块蘸了沙耶酱的牛肉片,一边喝下一大口小麦啤,还不忘大赞一声好。
“你——”三儿眉毛挑起,不甘示弱地扯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包装,将筷子插入了火锅中,还不忘挑衅地看我一眼。
小林子也早就饿了,看到我们俩这个阵势,哪里还顾得上装什么忧愁,生怕落于人后,捡起桌子上的筷子,就是一个锅中插。
“哎哎,注意点形象,姐姐们。”白看不惯自家姐妹如狼似虎,没来过亚洲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拿起手中的筷子对着锅中的一个牛肉丸子发起攻击,无奈,夹了半天,都没夹到,眼见着丸子快要落入她人之口,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是不是从七大洲某一洲来的,直接站起来,一手拿勺一手拿碗,总算是将丸子都捞到自己碗里才心满意足地坐下。
吃得正欢的小林子和三儿齐刷刷地停下口,转过头来,鄙视地望了一眼白。白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而在两个食肉女的注视下,得瑟地将仅剩的两个牛肉丸子一个接一个地吞进了嘴里。
“感觉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我望着面前三张亲切熟悉的脸,忍不住感慨。
大三了,大家都似乎越来越忙,像这样一起聚在一起吃饭的日子,一个月能有一次都是奢侈。
“我买了后天的火车票,去西藏。”
“你又要走?”三儿一口果啤险些呛住喉咙。我的小林子对视一眼,都洒然一笑,对白这种说走就走的豪迈,仿佛见怪不怪。
“是啊,反正现在课程都差不多结束了,不赏遍祖国山色,阅尽四海帅哥,吃完天下美食,怎么对得起姑娘青草一样的年华。”白哈哈一笑,一口黑啤穿肠而过。
“你倒潇洒。”三儿停下手中的筷子,以手撑着肘,表情落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儿,你不是准备考语言学的研吗?怎么样了?”
“还成。”说起考研,三儿才勾起嘴角,微微笑了。好在,一进校,就已经定了考研的目标,两三年都在看书准备,平时成绩不错,该拿的优秀学生之类的荣誉也都拿到了,考起来倒并不算太困难。
“哈,姑娘看好你哦。”白优哉游哉地吃着牛筋,左手拿着iphone,偶尔刷个微博。
“来,敬你。考上研,再考个博,到时候,我就去写一本《那些年我和女博士同居的日子》,一定畅销,哈哈哈……”小林子手握青岛,去碰三儿的蓝带。
“光,你呢,有什么打算?”白是海量,喝了半天,面不改色,在摇曳的橘黄色灯光下,分外好看。
“我……”我竟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说起,没喝几口酒的脸瞬间红了。
“是啊,光,你以后想干嘛,小林子要当老师,白想做一名旅游体验师,我要考研,你呢?”三儿话音刚落,就见三个人,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弱而轻浮,像一只小虫在白天的草丛里自言自语。
“都快毕业了,你怎么能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呢?”三儿替我急了。
“光,你不是总在写吗?”
“写?”听到这个,我的心猛然漏掉了一拍。我真怕别人问我以后要干什么,我还怕别人提到我最爱的写,因为我知道它们下面会问我,你都写些什么,发表了吗?我不想告诉他们我写了很多,可是我一个字也没发表,除了收到为数不多的退稿函(有些,甚至连退稿函都没有)和在写的过程中收获的快乐,我一无所有,没有读者,没有稿费。
“是吗,光,原来你爱写作,我都不知道,发表了吗?”三儿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微笑。
“没有。”我捻起手中的啤酒罐,灌了一口,好苦,这滋味比喜欢一个人而求不能还苦。
“其实,说实在的,光,这挺正常的,你想过吗,全国有多少人,这么多人当中又有多少人在写,除了学中文的不说,但凡能说母语的人,似乎都能写,工作了的在写,退休了的在写,他们都比你有优势啊。”三儿停下手中的筷子,语重心长。
我垂下眸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喜欢写,我就写了,想要一辈子写下去,从来没有想过别的。
“光,三儿说的也有道理,我知道你不想当老师,要不,你考研,或者考公务员都行。考公务员吧,工作挺清闲的,到时候一边工作,一边还是可以继续写。”
“公务员哪有那么好考?”三儿忍不住冲小林子翻了一个白眼。
“光能写,又看了很多书,眼光独到,见多识广,我相信她一定能考上。”小林子冲对面黯然狂饮的姑娘投去一个爱意十足的眼神。
“绿水无忧,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白长吟一声,一口酒下肚,竟打了一个酒嗝,伴着酒香,却不失她的优雅。慧黠如白,才懂我心中解不开的情结。
“谢啦。”我抬眼举杯,心中满是感激和豁达。爱则爱矣哪可休,不休便不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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