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界就是这样,大家都看不透对方,都不跟对方说自己想说的话,不过,生活中到处都是这样。”
摘自(《所多玛和蛾摩拉》)
这句话是德·盖尔芒特夫人对德·弗罗贝维尔先生说的,十分苦涩,却又千真万确。这里所说的“社交界”,这两位故作风雅者,跟《追忆》的社交界场景中其他五百多个人物一样,都是社交界人士……这位小说家使我们发现这种场景,使我们进入当时的贵族和文学沙龙:客人们通常在沙龙里讨论政治、音乐和绘画,同时评论旁边的公爵夫人的帽子或连衣裙。年轻的马塞尔接触到这些社交场所,而伟大的普鲁斯特是善于讽刺的观察家,对社交场所写出了脍炙人口的评论。
他属于一种设法做到既外在又内在的人:既是观察者又被人观察,处于他完全从属的社交界,享受其规定和法规,同时对其进行极为尖刻的批判,因为这个社交界对他毫无秘密可言。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是,普鲁斯特不仅描绘肖像,他主要是人类学家和昆虫学家。“任何作者对自己的人物都不像他这样既冷酷无情又心慈手软。”他的朋友雅克·波雷尔说。“他把人物像兔皮那样翻过来,但他首先是狂热爱恋,然后,这些被人诅咒的人物在他笔下突然具有极其高大的身材。他们如同被爱慕者用手抱着。”在他那里,一切都经受猎人的这种双重冲动。这肯定是普鲁斯特的作品最有震撼力之处。否则的话,他就会完全过时和陈旧,他是他这个阶层的忠实描绘者,坦率地说,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这个阶层,如同在启蒙运动时代一般……
他所描写的社会十分封闭。这是幸存者的社会,存在于仿作、对第二帝国的怀念和对失去特权的伤感之中。这是童话世界的现实主义背景。要想象出这种背景,就得想到费代里科·费里尼的电影。同样夸大的目光出现在普鲁斯特身上,还有同样的关注。那些公爵夫人、伯爵夫人和男爵使他感兴趣,但他对仆人、跟班和门房同样感兴趣。他的愿望如水银般活跃,想要同时出现在各个地方。
他的亲友讲述有关他的事,有一点令人瞩目,那就是普鲁斯特是个十分有趣的人。他喜欢开玩笑。他的模仿能力非同寻常。他当众朗读他作品中的一页,总会扑嗤一声笑起来。这是因为普鲁斯特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儿,因此他跟别人在一起时,能够有如此的自知之明。
普鲁斯特并非只是故作风雅者,他一直十分多愁善感,又十分内向。在《女囚》中,他确实写道,故作风雅是心灵的严重疾病,“但不会把心灵完全搞坏”。因此,故作风雅者有一种矛盾,这种矛盾一直使普鲁斯特很感兴趣,如同他对社交游戏的歪曲和夸张兴致勃勃。
他对社交界极其敏锐的目光,他对一些人和另一些人的怪癖迷恋,是他令人惊讶的自省能力的迷人之处。因此,他写下的关于爱情、友谊、欲望、嫉妒、丧失以及记忆的文字,在今天看来仍然具有最完整和激动人心的现实性。
普鲁斯特得以称为一位“社交界”作家,是因为他生活在无数社交界之中,在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去除了种种面具之后,我们仍然感到自己处于这些社交界。
在“斯万之恋”中,马塞尔·普鲁斯特以描写维尔迪兰夫人取乐。这位夫人是典型的社交界人士,每天晚上都请来她小宗派的那帮信徒。她专横而又快乐,端坐在她的沙龙之中,但得注意别笑得过多,因为她上次笑得下巴脱臼……
所多玛和蛾摩拉之社交 所多玛和蛾摩拉之社交 所多玛和蛾摩拉之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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